待凝烟归至独孤府之际已是深夜,秋风瑟瑟凛冽着,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独孤府门前,一名身着蓝袍的家丁举着一把笤帚费力的清扫者地面的落叶,落叶被笤帚扫起,哗哗作响,声音有些刺耳。
凝烟怀中抱着那只蓝猫朝着独孤府徐徐走来,裙衫被风带起飘渺于半空中,眸中敛着冷意,怀中蓝猫轻轻哞叫一声,那名家丁连忙抬头,瞧清楚是凝烟后连忙俯身行礼,转身跑至门前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道:“二小姐,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凝烟微微点头,走至朱红漆门前刚准备踏入门槛,忽然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这名家丁,莞尔一笑,道:“你也早些休息。”
顾晚微微一愣,再次抬头时她已卓然离去,望着那抹浅蓝身影,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笤帚,喃喃道:“二小姐其实也挺好的,甚至有些可怜,可为什么偏偏就成了旁人口中十恶不赦的罪人啊……”
寒风呼啸的打着雕花木窗,如墨的夜色仿佛掩饰着独自的哀伤,偌大的夜殇殿里,她眉目含愁的躺在云锦榻上,层层的纱幔轻轻飘动,桌案上点燃的红烛轻轻摇曳着,烛光轻轻抚过她如玉的脸庞,悄然为她平添出几分娇媚。
凝烟双臂一弯压在脑后,望着房梁有些出神,脑海中浮现的季江夜笑望着她时说的那句话,她十分清楚他在恳求她,恳求她不要拒他于千里之外,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自己好笑对不起他,可他们本就殊途末路,到死也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凝烟越想越乱,猛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指尖紧紧的攥着被褥,紧闭着双眸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可是怎么也做不到,抬手抚过发丝的那一刻触碰到了一片冰凉, 连忙取下那根薇灵簪放入手中轻轻的摩挲着。
那根玉簪子很精致,一眼便能瞧出实为上品,薇灵簪通体为银色,簪首为琉璃玉所雕,勾勒着几缕银丝,紧紧地镶嵌着一颗泛着微光的夜明珠,簪首下几缕银色链条吊挂着白珠。
谁人不知佣兵团王上季江夜爱母如命,在生母逝去之后不惜花重金搭建祠堂,对生母遗留之物更为珍惜,旁人碰一下都有可能会被他要了命,多少娇俏媚娘半哄半撒娇的想要这根薇灵簪都被季江夜一脚踹开,不耐烦的骂着滚,可如今他竟然会将林夫人遗留之物赠予她?
“小姐,你睡了吗?属下可以进来吗?”殿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尽管苏锦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凝烟识了出来,
她抬手挥起一阵蓝光,殿门被破开,苏锦连忙踏进殿内,转身掩上门,捧着一方搁置着荷花酥与茶水的托盘朝着凝烟走来,轻轻的将托盘摆在了桌边,朝着凝烟拱手行礼。
凝烟看了一眼身着黑色轻装的苏锦,继而便垂下了眼帘,伸手招呼着她坐到床边来,心不在焉道:“既然你来了,那就陪我说说话吧。”
苏锦应了一声,顺从的坐到了床榻边上,见凝烟神色有些憔悴,连忙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适?要不要属下去请大夫回来?”
“不用了,我没事。”凝烟摇了摇头,伸手握住苏锦的手,看着她认真道:“苏锦,我想问你可知怎样才算真正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小姐可是有心上人了?莫非是王上?”苏锦神色有些诧异,见凝烟不语便很是识趣的移开了话题道:“应该就是你时时刻刻都在想这个人,他开心你也开心,他难过你也会难过,见到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你会很伤心……”
“苏锦!”凝烟猛的抬头截断了她的话,眸中的微光好像忽然暗了下来,轻声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季江夜?”
“小姐你……可是认真的?可若是晚媚小姐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啊?”苏锦神色有些焦急。
“无妨,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阿姐那边我应付的过来。”凝烟很是坚定。
“苏锦,明日就劳烦你前往佣兵团一趟,就说我有事要约季江夜于桃花庵一见。”
苏锦点点头,对着凝烟笑了起来,道:“属下愿永远追随小姐,也会尊重小姐任何选择。”
……
凝烟早早的起来换了一身蓝底白纱衣,略施粉黛,云鬓间挽着那根薇灵簪,满身的不食烟火之气,提着几壶桃花醉赶往桃花庵。
约摸着过了两个时辰后,她便赶到了桃花庵。
桃花庵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常年四季桃花与桃子并存,时时刻刻都弥漫着花香,满地的桃花碎瓣很是美丽,正因为较为偏僻,所以旁人都很少前往这里赏花饮酒。
她提着几壶桃花醉朝着桃花庵走去,脚底下的桃花碎瓣被踩的吱吱作响,连裙底都沾染了些许桃花碎瓣,又朝着前方走了几百米,依稀瞧得见桃花树下那抹隐隐可见的绛紫色身影,依旧是那么张扬显眼,令无数少女向往。
紫衣少年回头望去,那张脸妖孽极致,狭长的丹凤眼眸好似一潭夜潭,深邃幽暗,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勾勒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小丫头,今日找我什么事啊?”季江夜斜靠在树枝旁,懒洋洋的对着她笑。
凝烟也跟着笑了,提着桃花醉朝他缓步跑去,酒壶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裙衫被风带起美轮美奂,在他面前止住了脚步。
“臣自然是有事找王上。”凝烟抬手将提着的桃花醉递给他,季江夜接过桃花醉放在地面,身子从树干上移了起来,微微俯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恍若调情:“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事啊?反正我是挺好奇的。”
“先喝酒,待会儿再告诉你。”凝烟牵起季江夜的手与他席地而坐,打开了两壶桃花醉只要其中一壶酒递给他,道:“喝两杯?”
“好,一切都听你的。”季江夜依旧懒洋洋的笑,声音缠缠绵绵,接过酒壶仰头灌起了酒。
“季江夜……”凝烟抿了一口酒水,忽然唉起他的名讳,声音掺杂着些许柔情。
“嗯?”季江夜笑了起来,看着她道:“我说小丫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季江夜,我爱你。”
她的声音很轻,可季江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满脸疑惑,手中的酒壶啪嗒摔在地上,酒水淌了一地,滴落在桃花碎瓣之上。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季江夜声音有些嘶哑,循循善诱道。
“我说,季江夜,我爱你!”
“凝烟,我爱你,从始至终只爱你。”
许是这桃花醉的后劲有些大了,凝烟望着他湿润的薄唇甚至有些口干舌燥,猛的丢掉了手中的酒壶凑到他的跟前覆上了他的唇……
洋洋洒洒的桃花瓣依旧飘落,将二人缠绵的身影映衬的若隐若现,美的好似一幅画。
几坛桃花醉下肚,凝烟已经略微有了些醉意,脸颊微红好似害羞一般,依旧抱着那壶桃花醉不撒手,季江夜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的宠溺。
季江夜笑道:“凝烟,叫声哥哥来听听?”
凝烟神智逐渐模糊,顺从叫道:“哥哥……”
季江夜满意的笑了起来,眉眼一弯又调侃她道:“那可否叫声夫君来听听?”
“我看你是找死!”凝烟挥起手欲打,却身子一软瘫软在他的怀里,季江夜顺手扶手。
凝烟被烦的不耐烦了,敷衍道:“夫君。”
“唉,夫君在呢。”季江夜眉眼带笑,喜滋滋的应了一声,亲了一下凝烟的脸庞,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安抚着,心间狂热,如含了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