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则笙郡主

王则笙来雍国了。

王则笙作为昭王最宠爱的一个女儿，此时被派来雍国作质子，意图已经十分明了。雍帝也发话，王则笙无论看上谁，只要告诉他，他立马给二人赐婚。

王则笙意不在三位皇子身上，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景哥哥。知夏心疼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郡主，便给她支招，说自己初来雍国不适应，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几次三番的让景辞到宫中陪她。景辞不好推脱，一连几日都住在皇宫里。

王则笙得意极了，不免向阿原炫耀。出乎她意料的是，阿原对此却表现的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景辞当然知道王则笙在做什么，他也不去阻止，也不解释，只盼着能借此机会让阿原彻底对他死心，不要再淌进这趟浑水。

贺王在贺王府停灵已久，不日就要出殡。

入夜，慕北湮想到第二天雍帝就要带人亲自来贺王府吊唁，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起来四处逛逛。

路过左言希房间，他房里还掌着灯，心里疑惑。

难道言希也睡不着？

慕北湮索性进去看看。

“怎么还不睡？”

“没事，闲来翻翻医书。”

慕北湮凑上前看左言希手里的书，奈何倒着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干脆一把把书抽了出来，还拍了拍左言希的肩示意他给自己让个地方。

左言希无奈的往旁边挪了挪。

“你这是……在研究给端侯治病的方子？”

“他自由弱疾，身子拖不了几年了。最令人担心的是，他自从去了沁河，就开始不断中毒，至今都未能找到中毒的源头。我虽能为他解毒，但长此以往下去，对他的身体也是极为不利的。”

慕北湮听后一脸惊诧，随即一脸愁容：“那阿原怎么办啊？”

“阿原？阿原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也是。不管阿原记不记得往事，是不是清离，至少现在名分上，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我想退婚，原夫人一定是不会同意的，我也没办法，对不对？”虽是问句，但他却更想听到左言希肯定的答复。

“你已经想着退婚了？”

慕北湮“腾”的一下站起身：“我现在不想退婚了。既然端侯……活不了多久了，我也不能让阿原早早的守寡。”

左言希听了，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慕北湮的手臂，急切道：“谁说阿辞活不了多久？”

慕北湮显然被吓到了：“你说的啊。你刚刚还说，端侯……拖不了几年了，何况身体还中了毒。阿原这么好一姑娘，我怎么能让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他小心翼翼的说着，却见左言希眼中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坚定神色。

“他不会死，我一定会把他治好，一定。”

慕北湮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左言希的肩膀，将医术重新塞回他手里，转身出去了。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左言希一早就和慕北湮在门口候着。见雍帝的仪仗队远远的走来，二人连忙跪下行礼。

“微臣慕北湮，参见陛下。”

“微臣左言希，参见陛下。”

雍帝换下了一身金丝龙袍，只着一身黑衣。他走上前扶起了二人。看着慕北湮与老贺王爷极其相似的眉眼，雍帝不禁有些感慨。

当年慕钟随他一起打下天下，一同出生入死。慕北湮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他。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竟已是物是人非。

真是造化弄人。

雍帝沉重地拍了拍慕北湮的肩膀，转身迈进了贺王府的大门。

左言希跟在慕北湮身后，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一转头发现景辞站在三位皇子身后正掩唇低声咳嗽着。

感受到左言希投来的目光，景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慕钟，爱卿，朕来看你了……想当年你随同朕一起征战沙场，原以为我们君臣，同心可以还天下于河清海晏，共享这太平盛世。不曾想，你居然中途殂逝，朕犹如丢掉了左膀右臂啊……”

景辞一手按住胸口，一直在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咳出声来打扰雍帝。喉间突然涌上一股甜腥，眼前泛起一片黑雾。景辞紧咬下唇，生生将血咽了回去。待黑雾渐渐散开，景辞才发现左言希在向自己打手势，示意自己退出去。他轻轻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一眼雍帝，这才跟着左言希走出了灵堂。

刚才景辞站得远，左言希没发现，这会儿离得近了，他看到这人脸色白的厉害。看着景辞一副随时都要昏倒的样子。左言希连忙扶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了？毒伤又犯了？”

景辞突然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丝血来。他死死的咬着下唇，额上尽是冷汗。左言希见景辞这副模样，还冲自己摇了摇头，立刻明白这人是不想自己声张，便把人扶到偏厅。

刚关上门，景辞再也撑不住了，将压在喉间已久的血喷了出来。

左言希病半扶半抱的把人拖到塌上，又忙给他喂了一粒药丸。

阿辞这是……月霰又发作了？

不是刚刚发作过吗？这才过了几日？

左言希把景辞搂在怀里，配合着凤簪向景辞体内输送真气压制毒性。

在府养伤的这段日子，他已经将府上所有的医书都翻了个遍，却仍旧没能找到彻底解毒之法。

左言希一面为景辞输送真气，一面不断的为景辞擦拭口中呛咳出来的鲜血，心像被揉碎了似的痛。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替景辞承受这一切。

月霰这种害人的东西本就是他制作出来的，为什么受苦的却是他的小狐狸？

这不公平。

阿原见景辞同左言希进了偏厅，下意识的想跟上去同他问清楚。知夏见了却上前挡在人面前不让她进去。

阿原刚想开口就听到不远处的王则笙边走边道：“怎么不见我的景哥哥？知夏姑姑，你把我的景哥哥藏到哪里去了呀？”

知夏道：“我的郡主，我何曾藏你的景哥哥呀。刚才我瞧着公子同左公子进了偏厅，大概是有事要商量。”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别去打扰景哥哥了吧。”说完，王则笙又将目光投向阿原，故作惊讶道，“这位姐姐好生面熟，不知是谁家的小姐？”

“我同你不熟，郡主还是别这么叫的好。”

“我自小身子弱，自带来了雍国之后没少吃药。景哥哥担心我，成天在皇宫里守着我，也不许我出门。我虽知他是为了我好，可却让我少了与各位小姐见面的机会，故不曾与各位姐姐们走动。原大小姐莫要怪罪。”

阿原本就对景辞那日弃自己而去心存不满，此番听了王则笙这番话心中怒气更盛，也不愿再同她们多讲，转身就走了。

雍帝从灵堂出来没看见景辞，一打听知道他被左言希带走了，便也没再多问。

左言希是神医姬伯之徒，将景辞交给他他再放心不过了。

左言希把景辞抱进自己房里，怕他夜里再起热没个人照顾，索性自己在他床边打了个地铺守着他。

夜里景辞迷迷糊糊的醒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只是隐约记得自己的毒伤似乎又发作了一次。

景辞摸索着，只知道自己在床上。摸索着找到了床沿，抬脚就要下床。

一脚下去踩到了不知什么软软的东西，景辞吓得惊叫了一声，又听见另一声惨叫。

还好左言希不喜有人服侍，周边也没有什么小厮侍女，便也没有人听见。

“嘶——阿辞，你下脚可真狠。”

“言、言希？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左言希揉了揉差点被踩断的腰，还不忘点上灯，“你这要是再重些，我的腰就折了。”

“抱、抱歉……”

左言希捂着腰爬上床，拉过景辞的手腕反复诊了脉。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景辞摇了摇头：“没事了。你也不必守着我了，回去歇息吧。”

“行，那我先走了。你再睡会吧，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景辞第二天才发现自己失了味觉。

“那不挺好，尝不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苦味了。”

左言希屈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瞎说什么呢，什么叫‘挺好’？你能不能盼着点自己好？”

景辞笑道：“哎呦哎呦，左大夫打人了。”

左言希“嘶”了一声，抬手又要打，景辞察觉到，将手里的药碗抬了抬。

“别打别打，我喝，我喝还不成吗。”

景辞难得爽快的喝干了药，左言希接过空碗，心里一阵酸涩。

与现在相比，其实他更愿意百般哄着他喝药，更愿意看到他苦着脸跟自己讨糖吃。

于是他反手在景辞口中塞了颗蜜饯。

景辞嚼了两下，他虽尝不出味道，但心知左言希定是给他塞了些解苦的零嘴。

“我都说了，我尝不到苦味了。”

“可我瞧着苦。”

景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低着头专心地咬着口中的蜜饯，奈何蜜饯太小，没嚼几下就被他囫囵咽了下去。

“还要。”

左言希挑了挑眉，“不是尝不出味道吗？吃那么多做什么。”

“不给算了……唔！”

左言希用蜜饯堵住了景辞的嘴。

“吃你的吧，最后一个了，再要也没有了。对了，这几日你就先住我这里，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再送你回府。”

景辞听着左言希收拾东西的声音，抬手胡乱的要去抓他。

“等一下，你能帮我把阿衡叫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