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真是败给你了

“你说你们这两个小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去查小玉案吗？怎么又抬回个傅蔓卿来啊？”县太爷李斐看着地上盖着白布的担架只觉得头疼。

此时大堂里景辞、阿原、慕北湮站成一排，而阿原正恶狠狠地盯着大堂中央穿着夜行衣的左言希。

“大人不必烦扰，今夜这案子不难破，傅蔓卿是左言希所杀，我等亲眼所见！”

听了阿原的话，李斐看向左言希：“左公子，你……作何解释？”

左言希一直盯着自己脚前的一小块地方，似是在想别的什么事，听到李斐问他才回过神来：“我没有杀傅蔓卿。”

阿原坚信左言希就是凶手，质问道：“我和景县尉亲眼看到杀人后逃出窗外，而小贺王爷则是和我一起动手截住你，铁证如山，你还说你没有杀人，谁会信你？”

“我信他。”

“我信他。”

前一声是景辞，后一声是慕北湮。

“你，你们！”阿原看了看左手边的慕北湮，又看了看右手边的景辞，一时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言希，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景辞满脸的担忧和焦急，左言希微微低下了头，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小块地方。

“北湮被陷害，义父不放心。我想查明真相，为义父分忧，便独自前往花月楼调查，不料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阿原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你是说杀害傅蔓卿的人其实另有其人，你不过是恰巧路过而已？如今说书人都编不出如此漏洞百出的故事了。”

左言希对于这个挑断景辞脚筋还把他丢到山上喂狼的恶毒女子没什么好感，当下白了她一眼。

“你爱信不信。”

阿原一听这话立马就要发作，一旁的慕北湮急忙拉了她一下。

看了一眼景辞，左言希又道：“我赶到时傅蔓卿已被利刃刺中要害。我发现柄上还温热着，想必是凶手留下的体温，这说明凶手并没有逃远，我便放下匕首，追出窗外，不料，却被你们当成凶手。”

阿原甩开了慕北湮的手，丝毫不肯让步：“好啊，你说你在追击凶手，那我问问你，你追击的凶手在哪呢？”

左言希想是不愿理她，没有说话。慕北湮见状，凑上前去，低声说了句：“什么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哑巴？快说啊。”

左言希有些不耐烦：“我正在追，却被你们追到了，凶手自然有机可乘，逃走了。”

阿原只觉得可笑至极：“你这意思，还是我们阻碍你追击凶手了？”

左言希瞥了一眼阿原，语气又冷了几分：“不敢。凶手轻功不弱，对地形也十分熟悉，才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即便不是你们拦我，想必我也追不上。”

李斐觉得空气中火药味十足，阿原再问下去恐怕两人得打起来，便求助于景辞：“那个……景县尉，当时你也在现场，你怎么看呢？”

景辞早在两人争辩的时候就已想好了说辞，闻言缓缓走了出来。

“左大夫是贺王义子，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品行高洁，从不踏足烟花之地，无论是小玉还是傅蔓卿都不可能有恩怨，完全没有杀人动机。”

“所以我认为，左大夫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去查小玉的案子，正好碰到凶手在行凶。”

说这话时，景辞看着左言希，眸中流光晃动，像萃了星的海。对上景辞的目光，左言希心中一阵暖意，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景辞继续道：“我们因小玉留下的暗语是‘内有密信’四字，所以猜测小玉留给傅蔓卿的胭脂中藏有说明真相的密信，所以赶去花月楼。但我们到时，胭脂已然洒落，却没有密信。我也搜过左大夫身上，并没有密信。可见真凶是在左大夫之前出现的，将傅蔓卿杀死，把密信带走。”

“但他也有可能是在逃出窗外后立刻藏起密信，或者是撕碎了扔掉。”阿原紧盯着左言希，似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

左言希暗骂了一声不可理喻，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慕北湮往阿原那边凑近了些，小声地说：“阿原，旁人我不清楚，但左言希我清楚的很，肯定是误会。”

阿原生气地撇过头去。

“李大人，追查真凶一事还请您继续上心，可千万不要把左言希抓过去顶包交差了啊。”

李斐连忙点头应是。

“慕北湮，你是铁了心要包庇凶手啊。”

见阿原不悦，慕北湮连忙小声的辩解道：“我不是要包庇他，是他不可能是凶手啊。”

阿原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的说：“铁、证、如、山。”

景辞立马出言反驳：“所谓铁证，无非是我们进去时左大夫手持利匕，但是左大夫随身带着防身宝剑，为什么杀人时却要换上匕首，却不用宝剑？”

“那也有可能是近身搏斗，短刃更方便些。”说完，阿原觉得自己言之有理，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有，傅蔓卿被刺中的地方本该引起大量出血，但傅蔓卿的出血量却并不多，这也印证了左大夫的说法。他在拔匕首前，曾以医者手法点脉止血。”

“他……”

感觉气氛不太对，李斐连忙一拍桌子道：“唉！左公子没有嫌疑自然更好。咱先说王爷世子有嫌疑，再说王爷义子有嫌疑，这样王爷非把我们这个小县衙给拆喽！”

阿原不甘心的瞪了左言希一眼，却也无可奈何。

随后阿原又向李斐报告了自己这些天的观察，证明了慕北湮并非小玉案的真凶，李斐松了口气，又把左言希和慕北湮夸了一遍。

“可惜我并不认为有些人真的那么无辜。”临走前阿原留下这么一句话。

左言希跟着景辞来到他的房间，在他身后关好了门。

“说，到底怎么回事。”语气中有几分不悦。

左言希关门的手一顿，而后轻叹一声：“阿辞，我说了，真的是巧合。”

景辞缓缓走到案边坐下，为左言希沏了茶，示意他过来坐。

“别人不知道，我可很清楚。左大人你是飞廉卫的首领，手下高手众多，有什么事不能让手下盯着要自己前去？这谎话你也编的下去。”

左言希笑了笑，心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立马走过来在景辞对面坐下，“既然你知道我在撒谎，又为什么要帮我开脱？”

景辞满脸都写着明知故问，“我知道你在撒谎，但我相信你不会杀了傅蔓卿。”

左言希掩不住眼中的笑意，单手撑着头看着景辞。

“寻常的事自然用不着我亲自去，但是长公主和小玉等人皆被摘去了小指，这我就不得不亲自去一趟了。”

“什么意思？”

“执行完任务，取人小指向皇上复命，乃是我们飞廉卫的惯例。”

听到左言希这话，景辞一口茶卡在了嗓子里，放下茶杯猛烈咳嗽起来，左言希连忙跑过去给景辞拍背。景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言希……咳咳咳……你……咳……你说什么？”

景辞修长的手握在左言希的手腕上，左言希只觉得一阵冰冷。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左言希暗叹一声，认命的到内室去拿来了外套替景辞披上。

“我怀疑有人知道飞廉卫的规矩，故意取走长公主等人的小指，好让查案的人以为是皇上的人所为。”

外套披上，一股暖意从肩头袭来，景辞方才觉得这晚上确实有些冷。他裹紧了外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此，查案的人知道是皇上所为，自然不敢再查下去。”

“查出真凶，只怕是任重而道远，如此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可你以前明明最讨厌掺和些事的。”

景辞微微低下了头，修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使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有些事情，一旦卷入其中，便无法再脱身。”

左言希站起身来，“不是你无法脱身，而是那风眠晚一腔热血冲在最前头，你没有办法不去管她。”

景辞也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窗边。

“……我没有。”

“我只是……我只是想守在她身边，待她回到京城嫁人生子，我便放手。”

一想到风眠晚挑断了景辞的脚筋，险些害得他丧命，景辞居然还护着她；又想起那日在木屋里，景辞躺在床上高烧不退，面容憔悴的模样，左言希心里很不是滋味，当下冷嘲热讽道：

“嫁人也好，我看这北湮对她挺上心的。回头撺掇两句，他怕是能立刻跑回京城，拉着原夫人到皇上面前，让他立马成婚。”

话音刚落，左言希便听到身后传来隐忍的低咳声，心里漏跳了一拍，急忙回身去看景辞。

见他微蹙着眉，将手抵在胸口低低地咳着，左言希心头的气顿时就散了，余下的只有心疼。

他心疼他带着一身的伤病在县衙奔波，心疼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风眠晚周全，心疼他事事想着别人却从未想过自己。

可这人偏生不听劝又说不得。

他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遇到他，这辈子真的是栽了。

“我真是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