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五世 为你蓄发

这两日已经到了初冬，寺院中的红枫叶纷纷落下，铺在地上，这会儿上头又覆了一层雪，在夜里冻得冰冷，踩起来脚下沙沙作响。

　　外头雪虽停了，但风却未止。

　　常念左手提着灯，右手抬着一个盛着药的碗，才出门便觉一股寒意袭来，凉意从衣襟灌入，他瞬间便清醒了。

　　雪天的夜里不算漆黑，头顶还有一弯朦胧的月亮，即便是他手中灯火忽明忽灭也看得清楚路。

　　常念隐隐约约看到前方的路上站着一个人。

　　白衣诀诀，长发飘飘……

　　“忘尘施主？”

　　那人慢慢走近，常念才发现，之前漂亮的像个女菩萨一样的忘尘，此刻身上全是伤痕，就连那张精致的小脸都有几条疤。

　　“忘尘施主，你这是……”

　　忘尘从怀中掏出一棵草药递给常念，“把这个熬在药里给落心喝，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常念接过草药，“施主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有施主你这些日子去哪了？师兄说你找到了家人可是真的？”

　　“出家人禁聒噪。”说罢转身便要离开，“不要告诉落心我来过。”

　　“施主……既然来了，你去见师兄一眼吧。”

　　“不必了。”

　　那日……已经见过了。

　　她离开的那日夜里，下了一场雨。

　　落心站在她之前住的禅院外面，淋了一夜的雨。

　　而她也在屋顶上，隔着一层厚重的雨幕陪着他。

　　忘尘不明白，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在这淋雨。也不明白，为何在这等了她一夜，他还是不喜欢她。

　　落心浑身都湿淋淋的，僧袍的下摆不停的在滴水，黑眸里布满了红血丝，被雨水浸泡了一夜，显得有些憔悴。

　　那双被雨水打湿的黑眸冷冷的盯着她的房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忘尘也能感受到那浓重的悲伤。

　　一直站到第二日早课之时，见屋子的主人一直没回来，他才死心离去。

　　然后便病倒了。

　　这一病，便入了冬。

　　她终是不忍他受病痛折磨，去往秘境寻来了灵药。

　　如今有了灵药，想必他能很快好起来吧。

　　这样想着，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山上走去，从今往后，她要做一只肆意妄为的小狐狸。

　　“忘尘！”

　　一个沙哑且沉重的声音响起，忘尘的步子便再也移不出去了。

　　“你要去哪？”

　　那人又问了一声，一步一步朝着她走来。

　　“我去哪与圣僧何干？”

　　忘尘咬着唇回头，撞进那人深沉的黑眸之中。

　　几日不见，落心却是憔悴了不少。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双眼通红，便是佛袍的带子都没有系好。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又缩了回去。“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圣僧，我现在懂这句话的意思了。”

　　落心的衣衫下摆沾着夜间的寒露，被洇湿了一片，就连眉骨上也挂着一两滴水珠。

　　“忘尘！佛祖指引我遇到你，或许不是为了让我了却前缘。”他抓住她的肩膀，“佛要我皈依，可皈依之后是什么？这几日我便一直想，或许佛不要我皈依，佛要我以本心做自己。”

　　 忘尘有些难以置信的轻声问道:“圣僧，喜欢我？”

　　落心沉默，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她的。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口一阵一阵的发疼，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沉默了会，落心缓缓道:“喜欢，很喜欢，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或许从第一眼看到时便已经很喜欢了，他的理智，他的压抑，在她面前毫无作用。

　　“可是你的佛怎么办……”

　　“忘尘。”他轻轻唤她，“我不要信仰了，我要你。从今日开始，我为你蓄发吧。”

　　忘尘的心尖如被柔软的羽毛轻拂过一般，禁不住微微一颤。“圣僧说的可是真的？”

　　“既已决定还俗，便不能称作圣僧，如果你愿意……唤夫君吧。”

　　忘尘伸手抱住他，心中满是喜悦，“你要娶我？”

　　落心垂眸看她。

　　“你愿意吗？”

　　“愿意的！”

　　点点光亮从她胸口冒出，遂又飘进落心的身体。忘尘迷茫的看着一切，随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跌落下去。

　　落心长臂一揽，将她搂入怀中，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阿尘，没有先爱上你，我很抱歉。下个世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