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话 花果山不需要无关人等前去探望

　　 “太过聪明总是不好。”月下摇摇头，没头绪丢出这样一句话来，再然后什么都不肯说了。

　　两个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并肩回了屋内，品尝那桌子丰盛的美食后，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女人的心思啊，真是太过于多变。

　　自那天过去后，猴子再也没来找过我，连平时在御马监认的一些小弟，此时也没了动静，这不禁担心起他们的安危来，应该是被猴子给扣下了。

　　“今天给你的任务做好了吗？”月下傍晚才回来，手里还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烧鸡，滋味诱人飘香千里。

　　我嗅着味道蹭到月下的身边，鼻子恨不得贴在他手中的宝贝上。这还不闲着，嘴里碎碎念道，“做好了做好了，交给我您放心吧！”

　　他嗤笑一声，另一只空闲的手轻轻在我头上拍了拍，接着把烧鸡塞进我的手里，大步跨过门槛，走到姻缘树下，静静朝树上望着。

　　这天宫的神仙都不需要吃东西，我就不再客气，恶狠狠撕下一只鸡腿便把口腔塞的满满当当。

　　这只鸡口味真是不错，火候恰到好处，我甚至可以听见它在火上烤着，滋滋冒油的声音。

　　“优昙。”

　　他唤了声，脑中好像有根线突然崩裂开，接着有模糊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

　　“你叫我……什么？”我放下手中的烧鸡，跑到他面前，抬起头，小声质问道，“你叫我什么？”

　　“西天如来佛祖座下有一颗种子，每诞生位佛陀，种子便会生根发芽，最终生长为佛树。”

　　话罢他低头看着我，目光中有一些隐晦又看不懂的东西，接着柔声道，“那颗种子，叫优昙婆罗。”

　　“没人问过她想不想做优昙婆罗……”停顿半晌，这才深吸一口气与他说出心中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想当叶湑。”

　　“在我这里，你可以一直做叶湑。”

　　“可我想和大圣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没了动静，气氛突然凝固起来，我只能错过他的视线步入房间，举起手中的鸡腿放入口中，混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奇怪的味道还渲着丝酸涩。

　　也是从这刻开始相信，每个人都有该背负的业障，谁都逃不过。

　　那一月在香火琳宫的日子不像个小厮或者下人，倒像个门客。

　　这天与月下告别，还依依不舍抱着他纯净的衣衫抹了鼻涕和眼泪。月下让我常来玩，这香火琳宫的日子太寂寥，要时不时回来热闹热闹。

　　这样一对比，才发现月下不知道比猴子好多少倍，又会做饭长得又好看，性格更不用说，就没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可他呢？又冷又傲脾气又硬，除去那身本领和招些烂桃花的猴脸以外，简直没有讨人喜欢的。　　

　　如今一个月期限结束不来接我也就罢了，要是门口还看不到你，就死定了！死定了听见没臭猴子！

　　“我回来啦！阿大阿二阿三过来迎老大啊！”

　　彼时，我背着月下临走时送的零食小包袱，门口三人的眼神从惊喜突然变成了惊吓，前脚踏进御马监的大门，后脚就被他们拦了出来。

　　不可思议抬头看看这三个守门将士，对啊，是御马监，是阿大阿二阿三，可他们拦我作甚？

　　“老……老大，你回来啦！”阿大讪笑着，双手在身前反复揉搓，看起来一副拘谨的样子。

　　“阿三！还不带老大去天河捞鱼！”阿二推搡着身边的兄弟，一眼都不敢看我。

　　阿三受到指令，连忙过来抢过小包袱，二话不说就要带我去西边的天河捞鱼。

　　“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我们好的很啊！哈哈哈！”

　　这时阿三还拽着我的胳膊，一副赶紧走的样子。我还纳着闷，天河什么时候允许去捞鱼了？正想跟他们实践一番时，一道倩丽的紫色身影从御马监门口踏出。

　　她目视前方，步态稳重缓慢，脸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极好，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赐给我。

　　“恭送紫霞仙子。”

　　三人一齐行了个礼，只有我站在原地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

　　“二……二哥，还去捞鱼吗？”

　　我把包袱从阿三手中夺过来，一声不吭迈进御马监。

　 走进大厅内看到的场景是，猴子斜躺在塌上，左腿搭在右腿膝盖，那姿势恐怕二郎神都没他翘得高。手中拿着一根香蕉，脚尖在空中轻点，吃的悠然自得津津有味。　　

　　见我回来了，连眼皮儿都懒得抬一下，两口吃掉最后的香蕉，把皮顺势扔到我脚前，嘚嘚瑟瑟抖着腿，心情无比畅快。　　

　　我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只是低着头静静看着香蕉皮，忽而听到了那道嘲讽的声音。

　　“哎哟，这不是香火琳宫的叶湑仙子吗？今天怎么大驾光临御马监了？”　　

　　“那天发脾气，是我不该。”　　

　　“哼，老孙宽宏大量才不会生气，过来给我捶捶腿揉揉肩。”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心里难过，难过得很。不知道这种莫名的心思哪里来，那口气堵在胸窝子，好像马上就要窒息了。

　　“孙悟空。”我唤他，“你大可不用这样。”　　

　　他好像是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抖腿的频率都慢了些，空气在这一刻突然凝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但这结果又伤心又失落。

　　其实叶湑，并不在这段故事里。

　　“我……”

　　这个字说出后，貌似没有什么话可以接下去，想了想，蹲在地上捡起香蕉皮攥在手中，“这次过来是跟你告个别，我要走了。”　　

　　“去哪？”他坐起了身，单手放在膝盖上，姿势俊俏又桀骜，声音泛着冰碴，四周空气都跟着冷了几分，“去月下老儿那？”　　

　　“不管去哪，反正不会跟在你身边。”　　

“你又在生哪门子的邪火。”

　　“我冷静得很。”

　　“你敢。”　　

　　“怎么不敢。”　　

　　我们眼神之间的交锋在无声中，撞击出剧烈的火光，好像听到了噼噗作响的声音，又好像闻到了那股烧焦的味道。　　

　　可直到后来，也没有一个人肯先低下头认输，我想着，这就是我俩相似的地方吧。

　　对峙的那刻，想到这月在香火琳宫放下的一些事，我不想参与进他剩下的故事里，不想见他从万妖王变成阶下囚，不想见他戴上金箍磨平自我，不想见他变成无喜无悲的斗战胜佛。　　

　　最主要，不想见他动心的人，不是我。

　　“你说要替我回花果山看猴子猴孙。”　　

　　“我会去。”　　

　　“你说要给我洗衣服做饭唱山歌。”　　

　　“那是吹捧你的。”　　

　　“你说打架的时候要为我呐喊助威。”　　

　　“现在不想了。”　　

　　“你说让我娶你。”　　

　　“……”

　　两人沉默了好久，这句话问的我哑口无言，忍住眼中的酸涩，这才用干巴巴的声音问道。　　

　　“你知道什么是感情吗？你一块石头，知道个屁。”　　

　　这次没有得到回答，像那天被关在门外一样静悄悄的，沉默着的。我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大厅。

　　阿大阿二阿三不知什么时候趴在门外，一个摞着一个颤颤悠悠马上将要摔倒在地，我把身上背的零食小包袱塞进最底层的阿三手里，一言不发扭头就走。　　

　　他们见状不好连忙追了过来，三位壮汉在我面前连成道密不透风的城墙。　　

　　“老大你要去哪啊？”　　

　　“嗐！让阿三带你去钓鱼吧，那天河里的鱼啊！金光闪闪的，又肥又好吃！”　　

　　“对！前几天紫霞仙子还带着大人去……呜呜！”

　　这句话没说完，阿二直接用手堵住了阿三的嘴巴，阿大又偷摸朝着他的屁股上踹一脚。　　

　　猴子带她去抓鱼，好，很好啊。

　　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还真是令人艳羡。

　　“让她走。”　　

　　“大……大人。”　　

　　“让开，让她走。”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花果山也不需要无关者去探望。”　　

　　三人闻言不知该进该退，横在那里不动如钟。僵持了半晌，阿二拉着阿三退到一边，为我让出了一片光明大道。

“好。”

　　你瞧这上天早已注定好的因果，谁能改变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