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他该是桀骜不驯的 目中无人的

　　 有人陪着说话的感觉真好，他幼时声音如同清晨的花露，纯净的不沾一点凡尘。

这与我心目中的孙悟空大相径庭。

　　他该是桀骜不驯的。

　　该是目中无人的。

　　该是唯我独尊的。

　　该是……

　　记忆里的孙悟空都是孙悟空时的他，那石头里的他呢？

　　“石头，论资历和年纪，你得唤我一声老婆。”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点。五彩石闪了闪身上的光芒，似是愣了一会，问道。

　　“老婆？”

　　“老婆就是……”低头啧啧两声，直接跟他说是娘子的话，等这货长大了找我算账的挖坑行为甚是不妥。

“就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脏活累活都是你干，要保护我，有人欺负我一次你就要杀他一百次，给我用最好的饲料住最高级的花盆，懂了吗？”

　　他听后，嘿嘿嘿的笑着。

　　“旁边精怪都说你在骗我。”

　　“跟现实情况是有些出入，但是……”

　　“没事小草，以后我保护你呗！”

　　“…………”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漫长的如同一朵花开，却又恍若落花凋零般的一瞬间。

　　在狂风大作的一天，石猴蹦出来了。

　　别人家睡一觉能错过一个亿，我的觉能错过一个地动山摇的五彩石孕猴。那日清晨，将将睁开缝都没有的眼睛，迎面一只浑身赤果的猴子，他就蹲在面前，圆溜溜黑黢黢的大眼死死盯着这棵尚未苏醒的草。歪歪头，伸出毛茸茸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叶子，像当初我摸他一样小心翼翼。

　　“原来你是软软的。”

　　并没有太惊讶的感觉，反倒是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抖了抖胳膊上的水珠，用力抻个懒腰，没想到这繁杂的叶子让这本就不柔软的茎部嘎嘣一声，吓得我不敢有接下来的动作，侧头向那只猴投向了期盼的目光。

　　他似是和我心意相通，不说话也能知我心中所想。灵活的跳过来，小心翼翼的把叶子拨到一边。

　　“我是五彩石。”

　　“知道。”

　　“你怎么不好奇啊？”

　　“好奇啥？”好奇你一个猴子为什么会从石头里蹦出来？？不仅如此，你还即将成为一个山大王？上天做神仙？然后一气之下掀了那玉帝的桌？？？不过说回来，还是头一次因为这种通晓天下事的能力感到开心。

　　“罢了罢了，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吧，我跑的可快了，你在这等着！”猴子似是找到了目标，连蹦带跳的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

　　“啊？给我吃东西那大可不必啊我的朋友！”　　

　　猴子刚走没几分钟，身旁便出现些细细碎碎的声音，身为精怪的好处就是感官比普通人灵敏很多，第一感觉便是，这个气息不是猴子。

　　“老四，你说，就这玩应能救得了二丫？”

　　“试试吧，既然大夫说这是神药，那就没错了。”

　　说着，两个背着药篓双手拿镰刀的壮汉走出树丛，直直朝这个方向而来。我茫然环顾一下四周，确定这周遭二十米都没有像我一样渺小的草了，待他们走到跟前，巨大的影子遮蔽了眼前的光，才恍然大悟，他们说的草药原来是我。看着两人手中的大砍刀，无声的吞了口唾沫。

　　生而为草，我很惭愧。

　　进而成药，有点崩溃。

　　第一次有点不想死了，第一次有点想念旁边的大石头，第一次，想喊救命……

　　“猴子！！救命啊！！有人要砍我！！”

　　声嘶力竭的冲着猴子消失的树林呐喊，这边俩人已经把药篓子拿下来了，他们揪着我头上的一片叶儿，疼得我龇牙咧嘴的。你们别拽头发啊！我的天脑仁儿疼！

　　“老四你慢点，别把根给挖坏了。”

　　 啥？！还要挖老子的根？！我急得一阵扑腾，但对他们来说好像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猴子救命啊！”

　　“吱！”

　　话音刚落，揪着我“头发”的壮汉愣了一下，双双转头看过去。只见一只小猴子四爪伏地，表情尤其狰狞，他张大嘴巴露出牙齿，双眼泛红，同时发出尖利的吼叫声，周身也散发着危险的意味。但他现在实在太小了，两个男人同时觉得他造不成威胁。

　　其中一个拿着镰刀挥了挥，意思是让他走开些。哪知猴子做了个俯冲，竟直直朝他扑了过去，这可给两人惊了一惊，真没想到这小猴子竟然敢冲人类动手。

　　旁边那人一看二话不说，捡起身旁的篓子就扔了过去。猴子轻松一跳便躲开了，他似是更加生气，又一个跃身扑过去。男人也不含糊，一镰刀劈过去，猴子没能全身而退，胳膊上划伤了道深深的口子，汩汩往外冒血。

　　“……孙悟空。”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只能傻傻的唤着他。

　　你受伤了……

　　猴子抱着受伤的胳膊蹲在地上，两人转头还是没有放弃砍我的念头。他见他们放松了警惕，飞身起来跳到挖我根的那人头上，不由分说的一顿乱挠。自己的血都溅到了那人的脸上，吓得他们以为这血是男人的，二人扔了篓子便快速逃离下山。

　　猴子从他的头上蹦下来，像是意犹未尽的，又朝两人的背影吱吱叫了几声，这才邀奖似的冲我咧着嘴巴笑。

　　“怎么样？我厉害吧？”

　　他嘿嘿嘿的笑着，笑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也全然感觉不到了伤口的痛感。

　　“这么不要命……”也不枉做齐天大圣了。

　　我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缓缓开口。

　　“你把我胳膊掰了吧，他们既然说我是神药，那对治疗伤口应该是有点用处的。”

　　他点点头，似是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接着用毛毛的手指附在了我的叶子上，两指轻轻一捏。

　　很长时间没有下一步动作，我睁开眼睛却见猴子用手捂着肚子在地上笑的打滚，边滚边嘲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玩好玩！看给你吓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微微活动了一下，奇怪的是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见我仿佛松了口气，他连忙跑到一棵树下取东西。不一会，两个粉盈盈的大桃子和两串香蕉就被他扔在我的面前。

　　“看，我找到了好多吃的。”

　　“……为什么是桃子和香蕉啊？”

　　“因为山中的猴子吃的都是这些。”

　　我看了看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吃香蕉吃的开心，噗通一声就躺到了我的身边，翘个二郎腿，用力咬一口桃子，样子好不惬意，“小草，你怎么不吃啊？”

　　“你见过山上的草吃桃子和香蕉吗？”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迅速转身，从地上捡了个东西放在我身上，后背有些痒痒的，似乎在爬，顿时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放了啥？”

　　“我看许多草上都有虫子，我以为你们吃这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

　　他是天地孕育，日月为食的灵猴，那是世间极其聪明的存在，他一定是在玩我，一定是的。

　　 他笑了一会儿便把虫子捉走了，然后用旁边的树枝在我身下扎来扎去，这让我足下轻松不少，呼吸也更加顺畅起来。

　　“我刚才看到山下有人在家里也养了草，他们就在这样松土，舒服吗？”

　　他移动着那小小的身体，黑黢黢的大眼滴溜溜转来转去，浑身的猴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毛茸茸的，我看着他，突然和以后的孙悟空光影重叠。

　　眼前的小猴子，终归是要变成大猴子的。

　　“小草，等过几天我就要去找那群猴子一起生活了，你自己在这里要小心一点。”他松土的手顿了顿，“我会变得更强，保护我，也保护你。”

　　“保护我？”

　　他从旁边拿了几块大石头堆在身旁，把我围了起来，“这样你就安全些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该笑的，可我欺负他心智未开，他却因为一句玩笑话便想护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