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几日，言豫津便来邀人出去游玩。
择婿之期近在眼前，金陵城中的茶楼酒肆自然也热闹起来。这自发的淘汰赛每日都在各处上演，也引得萧景睿等人驻足。
梅长苏陪着走了好几处，身子已经有些吃不消，萧景睿正要提议休息，迎面便来了辆马车。
萧景睿一眼便认出那是言宝珠府上的车驾: “言大哥？他今日不当值么？”
言豫津诧异:“景睿，你眼神可以啊，我都没看出那是我言府的车马？”
萧景睿避开他的视线，笑笑道:“我是看驾车的是丁凌。”
丁凌是言府的人，更是言宝珠身侧的人。
言豫津点头，不过立马又疑惑道:“大哥出门一向不爱乘车，今日怎么……”
一旁梅长苏看着车马近前，驾车的丁凌瞧见言豫津，便将马车停住:“二公子，谢大公子。”
言豫津理了理衣衫，故意提高声音想引起马车里人的注意:“丁凌，你这是去哪呢？”
丁凌道:“这几日天气闷热，大公子想去城外转转。二公子可知道城外有什么好去处？”
一听这话，言豫津立马道:“城外啊，最好玩的地方当然是清林苑，不过那地方咱们要进，还得讨陛下的恩典。对了对了，寒池寺也不错，还有……”
言豫津还要在喋喋不休，马车里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走吧。”
是言宝珠。
不过人连帘子也没捞一下。
言豫津心头一落，忙上前拦住丁凌，对车里的人道:“大哥，你看我和景睿还有苏先生今日也出来游玩，不如……不如我们跟你一道去城外玩儿吧？”
言豫津捏着扇子，满是希冀的等着车里人的回答。
“马车逼仄，只恐带不了这么多人。”
“大哥……”
“丁凌，走吧。”
“是，大公子。”
马车从他身侧绕开，言豫津楞楞的立在原地。萧景睿上前安慰道:“咱们这么多人，的确也坐不下。”
言豫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啊，都怪那马车太小……”
“咳咳……”梅长苏突然咳嗽起来，萧景睿和言豫津立马围过来。见人脸色不太好，想是身体疲累，便立马叫了车过来送人回府。
言宝珠的马车缓缓向城外驶去。
车驾很慢，像是悠悠漫步一般。
如他所说，这虽是言府的马车，却当真逼仄，不过才坐了两个人，便觉得空气流通不畅，叫人心思难定。
“宝珠……”坐在后座的男子一路都在观察言宝珠的神色，他一身锦衣华饰，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能穿戴的起的。
言宝珠正闭目养神，听见他唤他，便睁开眼转过头:“五殿下有何吩咐？”
萧景初看看他，鬓边晕了一层薄湿，他捏紧早已湿透的掌心，心想这天气的确闷热的紧。
可也只他鬓边生汗，同乘的言宝珠一如既往的清爽朗净。萧景初道:“我早说过，只你我二人时，不必……不必客套。”
见言宝珠没应，萧景初又接着道:“每年都要麻烦你为我冒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
“殿下一片孝心，微臣做的，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萧景初苦笑:“我一落魄皇子，又身带残疾，这么多年，愿意予我举手之劳的，唯你一人。”
“殿下言重了。”
“当年你冒着杀头大罪带我出宫，难道不严重？”
言宝珠语气如常:“如今殿下开府在外，若下回不需要微臣随行，微臣便……”
萧景初打断他的话:“你这是何意？你也要离我而去？”
言宝珠道:“祭奠亲人，总归还是殿下至亲陪在身侧最好。微臣只是臣子。”
“我并非将你当成……”
言宝珠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看的萧景初心头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我的意思是，我早已将你当成朋友。再说，我正妃亡故多年，虽有两个侧室，却都是叫人不省心的，怎好……怎好带出来？”
言宝珠道:“殿下若有意，可请陛下为你赐一个正妃。”
萧景初看着他，喉头一紧，像是被什么突然噎住，不过立马他又道:“我有妻室，何必拿这种小事去麻烦父皇？道是你，”萧景初莫名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满金陵难道都没有你中意的姑娘？还是说你……早已心有所属？”
言宝珠淡淡道:“微臣的婚事，陛下自有打算。”
萧景初目中黯然:“的确，父皇看重你，你的婚事自是由他做主。父皇的眼光是极好的，他若给你指婚，也必定是与你相配之人。”
言宝珠没应。
萧景初看向他，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怎么？不相信父皇的眼光？”
言宝珠看向他处，只轻轻说了一句:“皇命难违。”
萧景初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心里腾起一个不好的预感:“父皇……是不是已经选中……”萧景初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可他就是想问，就是想知道，“哪家姑娘？”
“霓凰郡主。”
萧景初似乎被雷击了一下。身子从左麻到右，又从右麻到左。
自打他开府，他便远离宫廷，宫中的消息早已不经他耳。尽管最近霓凰郡主择婿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也仅仅是入耳，从没深想过其他。
他有想过自己的父皇不会那么轻易将手握十万将士的霓凰郡主交出去，可他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言宝珠！
但细想之下，除了他，还有谁呢？
年纪轻轻便统管京畿九门，蒙挚要时刻随行君侧，禁军事务也是悉数归他掌管。
大梁开国以来，他称得上是第一人。
相配霓凰郡主，的确是最佳人选。
但看言宝珠的态度，这桩婚事似乎并不合他意。
“你，不喜欢？”
“陛下隆恩，微臣感激不尽。”
“你若不想要这门婚事，大可……”
萧景初戛然语塞。
皇帝旨意，岂是能说不要就不要？
他当初不也想拒婚？可最后府上还不是妻妾成群？
她们不仅仅是他的妻妾，更代表着圣上隆恩，圣上恩典，圣上荣宠。
他不想要的，排着队给他塞进府里。
而他想要的……
“宝珠，”他一时情绪翻涌，这些年压抑的太久，陡然听到这个噩耗，一时竟抑制不住心底那些潜藏的危险的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怖的东西，但他仍竭力遏制着，“我想，从心所愿向来都难……”
“那是自然。”
萧景初怅然，手上不禁攥紧了膝盖上的袍子:“可真不甘心啊……”
言宝珠看向他道:“纵使殿下不甘，也只能这样了。”
萧景初神色怪异的看着他，不过立马又听见言宝珠道:“琪太妃入宗庙一事，当年便已掀起轩然大波，若殿下重提，必会惹怒陛下。他日太子登位，难保不会拿这件事对殿下发难，依微臣看，殿下纵有千万不甘也只能甘心。”
萧景初笑笑，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说这件事。不过他也没解释，只说:“父皇总说我母妃乃异族，曾做过错事入太庙不合规矩，可立贵妃所出为太子，将来路不明的誉王兄寄养在皇后名下，这些却都合规矩。到底什么是规矩？父皇的旨意就是规矩。”
“殿下慎言。”
“这世上，唯一能从心所愿之人，恐怕就是父皇了吧。宝珠，你说这世上，有父皇办不成的事吗？”
言宝珠想了想，摇头。
萧景初看着他笑了笑，手上却使劲掐着自己的腿:“可惜，可惜……”
言宝珠问:“可惜什么？”
“可惜我只是个普通皇子，而且注定一生碌碌无为。”
“……”
一路再无言。
言宝珠同他到寒池寺祭奠过琪太妃后，将人送回王府，萧景初神色倦怠萎靡，比哪一次都疲惫。
看人进去，言宝珠这才反身离开。
路上，他对丁凌道:“去安排泸湖那位老先生进京。”
闻言，丁凌心头一紧:“公子，你身子何处不妥？我……”
“听闻那位老先生最擅腿疾，我想见识见识。”
丁凌心下顿明，没再多问一字:“是，属下立马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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