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出门，郝清的车已经在巷子外路口等她。两人一路开往城郊的县医院。
严老师看到两个爱徒来，精神焕发些，
“看到你们我就喜不自胜，你们才是我的欣慰。我那儿子，唉，跟你们差远了。”
兰谷赶忙上前安慰：“老师，控制心情，整理情绪。您这个病很大来自思维的多元多维化。心理活动过于深化复杂化，心理压力大，没能有效得到宣泄。总之，放松开怀你才能尽快好起来。”
严老师笑了：“不愧是搞心理学的，挺专业。但是兰谷，这些道理我懂，就是做不到。”
兰谷从包里套出准备好的两本书，“老师，这是特意给你选的，教你怎么做到。还有，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发微信。”
郝清不禁佩服：“可以啊，亲爱的，我怎么没想到严老师最需要这个呢。”
“我也有病，心理学职业病，正好用上。”兰谷自嘲道。
师生三人正开怀笑谈，进来一人手持果篮道，
“严老师，少见您这么开心啊。”
严老师忙招呼，
“昊宇，你怎么来了？”兰谷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确实，只微笑示意以做礼貌。
“严老师，我不是咱学校校友群群主，群里听说你住院了，今天才抽开身来看您。”
此人言谈大方，举止合宜。郝清挑眉和兰谷交换眼神：这人可以啊，有点来头。
“今天是作为老师特别欣慰的时刻。对了，你们还认识吗？”严老师示意三人。
“兰谷，你和昊宇当初都是团委副书记，一起搞团委工作三年呢。”兰谷恍然记起
“想起来了，顾昊宇。”
顾昊宇的视线从严老师身上转向兰谷：他其实也没认出故人，因为女人成长的变化原来真的犹如脱胎换骨。眼前这个气质高雅，面目娇艳，眉眼如水的女人真的是当年跟他天天一起查班的丫头吗？他眼神纵使再伶俐，也没猜出来。
“兰谷，女学霸。”他的笑意都在语调里。
“不敢当。这是郝清，我高中同桌。”兰谷语气平常。
郝清倒是伸出手，“你好，在学校时见过你，风云人物啊。”顾昊宇忙转向这边，轻轻一握。
“惭愧，说不上风云人物。”
“现在也是风云人物，在市委宣传部呢。”严老师骄傲得脱口而出。原来如此。
三个学生陪老师聊了半晌，不敢多扰，告辞出来。
“两位方便加个微信吗？我也好把你们拉进校友群，大家方便联络。”
顾昊宇在停车场拿出手机，礼貌问道。兰谷心下一动，难道该找他帮忙？但思量一刹，觉得不妥，没有出声。郝清已经拿出手机与顾昊宇互相扫码，兰谷照着做了。大家告辞出了医院。路上，兰谷把跑人事局的事说给闺蜜听，并提了刚才一刹的想法。
郝清拍腿，
“亲，刚才应该直接跟他说啊，放着这绝好的机会不用。”兰谷思忖，郝清又道，
“不过，没关系，今天回去微信上跟他说这事，他如果答应明天就去找他。我陪你去。”
兰谷点头，有郝清这个铁实的好闺蜜，她真欣慰。
晚上回去，跟爸妈说起来，二老又燃起希望，叮嘱她如果人家帮忙办成此事一定好好答谢。
兰谷点头，兀自斟酌怎么在微信上跟人家开口。谁知道信息发过去，顾昊宇回复还挺快
“你明天来一趟吧，我跟你去人事局。”
兰谷心里已经千恩万谢，打出去就只说
“太感谢了。”
一大早郝清就来了，兰妈非要给她盛碗粥让她吃早餐。饭一吃完，二人就出发了。约好在人事局见，顾昊宇说他开完会马上过去，果真不到半小时他的黑色奥迪停在她们车旁。顾昊宇的装扮比昨天更板正严谨了，白衬衣扎进西装裤，黑西服外套笔挺崭新。他今天还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头发自然梳成大背头，利落又时尚，整个人气场威严魅力一体展现。郝清明显得有点局促，抬手摸了一缕头发顺到耳朵上。兰谷则赶忙上前，
“那个，等下我们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顾昊宇看向她，莞尔一笑
“兰谷，其实完全没关系，叫我名字好了。”
“不可以，领导，我总不能这样称呼你吧。”兰谷着急，她觉得这个细节很重要。
“那就，顾主任吧。”他看兰谷是真的在乎这个。
“好的，顾主任。”这样兰谷觉得舒服多了。
三人进入人事局办公楼，直上5楼，顾昊宇敲开一间办公室。门开了，
“顾主任，”里面的人明显惊诧道，但又马上反应过来。
“快请进，昨晚你打电话问我，今天怎么还亲自来了。让本人过来就行。”
顾昊宇还是标志性微笑握手，
“我今天不忙，我同学又着急用，索性就一起过来看看。你看麻烦吗？”
“不麻烦，不麻烦。先坐下喝个茶。”此人边说，边给三人让座在待客沙发上。顾昊宇摆手没坐，意思是先办事。此人马上明了，
“这样，我叫小张带她们去办理吧。咱俩坐会儿？”
那里面正在泡茶的女孩，听到喊她，端过茶杯，弯腰递上
“好的，我这就带她们去。”
顾昊宇转向兰谷，
“你们跟她去办，我在这等你们。”兰谷点头，又转向那工作人员道
“谢谢领导。”
三人出了办公室，乘了电梯直下一楼。在一楼大厅领了几张表，小张跟柜台沟通都先盖了章，三人又上二楼，另一间办公室，小张跟里面的一个人低语两句，那人在档案柜翻找出一本档案打开。她轻柔语气招呼兰谷把表递给她，刷刷几笔填上内容，装回档案袋，密封。看了一眼封面，确认道，
“兰桑，北京，对吧？”
“是的。”兰谷忙回应。
“好了我们走吧。”小张道，兰谷的心简直要跳出来：这就好啦？她跟爸妈快跑断腿的事就是这么简单？郝清跟她互换眼神，做鬼脸。
三人回到五楼那间办公室，小张职业微笑道：
“领导，都办好了。”顾昊宇点头起身，拍拍一块起身那人。
“那我们告辞了，就按刚才说的，过两天约你啊。”
三人走回停车场，郝清按捺不住道，
“事情这么顺利解决了。”兰谷接上，
“顾主任，简直太感谢了。中午我请吃饭，您必须得来！”
顾昊宇笑言，“刚吃过早饭，又喝了茶。”
“您先忙，你看你几点下班？我们可以先去逛街等你。”
顾昊宇本来想说要不晚上吧，因为他习惯了晚上应酬，但是又觉对两个女生来说等太长了。于是点头道
“我下班给你打电话。”
顾昊宇走后，郝清简直惊叫，
“好帅啊，有没有觉得，男人还是有权力才有魅力。”
兰谷哈哈大笑，这闺蜜明显花痴了。她不忘给爸妈打电话报喜，二老自然开心欲狂，叮嘱她，中午一定要请人家吃饭。放下电话，两人放心开怀得疯狂购物。十一点左右，二人找到一家看起来还很体面的饭店，订好房间，坐等顾昊宇。郝清拿出小包，掏出粉盒和唇膏，一直在补妆。兰谷笑闹她，
“够美了，再画还让不让人活了，等会儿人来了还能好好吃饭吗，是看你呢还是吃菜啊？”郝清本来也是大美人一个，盘靓条顺那种，这一上妆更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种的，告诉你吧，扑一个少一个。”兰谷简直无语，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顾昊宇十一点半来到包厢。兰谷推上菜单，自己起身倒茶。看他悠闲细看，郝清在旁边热情指点，兰谷道，
“你们俩先看着，我去洗手间。”掩门出去。
她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停在走廊一处景观水池旁边。水池做了人造雾，配合着潺潺流水声。兰谷侧立水边，轻挽秀发松松扎起，着一套乳白色毛衣裙无一配饰，脚上是棕色小短靴，修肩玉颈，身姿纤秀，在水雾里低头颔首，任来往的人侧目注视，她都如在无人之境，清冷疏离。
走廊那端进来一群男客人，笑谈正欢，忽然就慢了脚步。南耀和他的同伴们远远看到这样一幅美人如画，简直呆住。南耀脸色陡然暗下来，身旁的高亮却贼眼晶亮，
“南耀，这美女眼熟啊，好像是…。”
其他人开始哄堂打趣他
“好像谁啊，好像你真认得人家似的。”
高亮想起来了，他真的认识，而且还是高中同学。做了三年的高中同桌，他早就从南耀难以移开的视线里注意过这个女生，尽管那时她朴素内敛，但现在眉眼模样他还认得出来。他比谁都清楚，南耀整个高中岁月的秘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尽管那时他从未提起。
高亮用胳膊肘使劲杵南耀，兴奋得叫出
“兰谷！”
这俩字本来是说给南耀听的，兰谷却也听见有人喊她，抬起头看向这边。只见南耀和一帮精壮的同伴，足有十多人，正站在离她几米远的走廊尽头齐刷刷看着她。她也认出喊她的名字的同学，走了几步上前打招呼：
“高亮？好久不见，在这里碰见你。”
其他一干人都瞪眼了，人家果然认识。这群人其实是南耀在部队的同乡战友。高亮当年和南耀一起参军入伍，后来南耀选择读军校，高亮退役转业回了老家。他们每年或多或少都会聚一下。前几天高亮在群里说南耀回来了，一群人马上攒了这个局，定了从上午吃饭喝酒到晚上唱K通宵。此时，一帮大老爷们儿像老虎见了小白兔，扯着高亮让给介绍一下。高亮看一眼南耀的脸色，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不敢造次。
“是啊，高中一别，十多年没见了。这是我们一帮战友。”
兰谷笑着打招呼“你们好。”然后盯上南耀的眼睛：
“你好，南耀。”
南耀的脸更黑了，他懂她的意思，但是并不想配合她，所以半冷不热哼了一声“你好。”
其他人已然明白，这三人是高中同学啊。其中一人邀请道：
“美女，既然是耀哥亮哥的同学，一来过来坐吧。”
兰谷礼节性婉拒：
“谢谢，不好打扰你们，我这边…”。
话还没说完，身后上来一人，是顾昊宇。
“兰谷，怎么啦？”
现在什么情况，几个人，包括那帮壮壮们都有点应接不暇：好一个出尘绝艳的女人，竟然是哥们的老同学，亮哥暗戳戳什么都懂的样子，耀哥却一脸应付。现在，美女身后赫然出现一位黑骑士，俨然护花使者的姿态：女人一身雅白，秀丽婷婷，男的黑白衣衫，儒雅俊朗，这场面简直更加赏心悦目，无不在心里叹一声好配啊。
兰谷转头看到来人，微笑道，
“碰到熟人，聊几句。”
南耀和高亮几乎同时挑眉，眯起眼睛：熟人还真多，这不是高中时因为打篮球导致群殴事件的当事人，顾昊宇吗？
高中时，有次篮球赛，高二年级出的是南耀所在篮球队，高三是顾昊宇带队。那天南耀的脸跟今天没什么两样，用高亮的话就是自始至终暗藏杀气。比赛中，南耀总是有意无意瞅准时机“夹挤”顾昊宇，更甚在传球时“一不小心”猛击打到顾昊宇眼上，当即顾昊宇就疼得捂上眼睛抬不了头了。高三队早看出南耀的挑衅“坏动作”，憋得满腹怒火，看到队长趴下登时爆发，一涌而上，朝南耀干过来，正在喝水的高亮反应疾速，带领高二队迎头冲过去。那次群殴事件最后以高三篮球队在全校大会上检讨，南耀承担顾昊宇检查治疗眼睛的全部费用而结束。事后，班里同学问高亮，你们南队长到底因为啥看团委干部不舒服，高亮都故作神秘地说：男人之间，冲冠一怒，你猜？那时，兰谷和顾昊宇几乎天天一起查班开会，比在班里时间都长。
顾昊宇当下其实也认出了南耀和高亮，高中往事翻腾脑海。但他依然面不改色，淡定自然，还伸出礼貌性的握手姿势：
“你们好，老校友了。”
南耀和高亮并没有拒绝，分别握手。毕竟成熟男人的世界，是青春年少不须言江湖再见泯恩仇。至于这“仇”是不是真的抿掉，还是新增了，只有南耀心里知道，但已然不需要再放在脸上了。
顾昊宇开口，“兰谷，菜点好了，进去吧。”他又转向南耀，
“那有机会再见了，各位，我们还有事。”说完，他绅士手虚动作轻挽兰谷，兰谷同步转身，顾昊宇并没有碰到她的衣服。但二人离去的样子还是有点，刺眼。南耀在她们走后，眉毛几乎拧成一条。
这群男人不再观望，又开始嘻嘻哈哈。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进入一间包厢。
兰谷进了包间屁股还没粘上凳子，微信就来了
\"包间都有谁？”
她忍不住想笑，还以为他挺沉得住气呢
“郝清，我们三个。”
“怎么想起来跟他吃饭？”这个他，肯定说顾昊宇。
“找他帮忙办事，总得表示一下感谢。”
“就是这几天忙得不理我的事吗？”
“嗯，总算结束了。”
“吃完饭回去吗，我送你，不准他送。”
“郝清开车来的，我俩一起回。”
“行，不准喝酒。”
“估计都不喝，人下午还上班呢。”
“不准穿成那样站外面了。”他还不忘这茬，兰谷被整乐了
“三不准吗”
“这算少的。其实我想把你装兜里。”
兰谷光低头发信息笑意难掩，郝清问跟谁发信息呢，她才赶忙收起来。顾昊宇心里一落，似乎懂了些什么。郝清活泼，三人用餐还是欢快愉悦的。
晚上回去，了了一事，兰谷身心轻松，早早洗漱上床睡觉。刚要眯上眼，电话响了，
“我在你家门口，出来。”
南耀没有跟战友们坚持通宵，留下高亮在那儿，自己寻了个理由打车回来，直奔机械厂家属院。兰谷只能穿回衣服，从热被窝爬出来，哆哆嗦嗦开门去。
一开门，就被一个怀抱兜头包上。厚实的羽绒服里面热气腾腾，略带着酒气和烟草味。兰谷双臂环上他的腰，用力去蹭南耀硬邦邦的胸膛。南耀的心跳，有力又急促。
“这么早就回来了？”
“上午没抱到你，一下午都心烦意乱。”南耀闷闷的声音。他抬天一声轻叹：自己最自信的定力和忍耐力测试都那么好成绩，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掏一下我裤子口袋，拿出来。”
“有什么？”兰谷边咕哝边伸手去摸，脸上臊得起火了似的。还真摸到一个物件。她从南耀的羽绒服里钻出头，举起那小物件：一只模样逗比可爱小黄鸡，像钥匙坠还带着环扣。
“这是防狼神器，一个战友现在专一研究这种。我给你领了一个。”
兰谷哑然，他什么意思啊，耿耿于怀她跟顾昊宇吃饭吗？幼稚鬼！
“后天高中同学聚会，说请了严老师，你来吗？”南耀想起这个。
“去吧，严老师跟我说了。”尽管以前的同学会她一次也没参与过。
“好，我也来。”
已经是腊月了，几天前下的雪还铺在地面，丝毫不见减少还冻得硬实了。在昏黄的门头灯下，干冷寒寂。兰谷不一会就开始跺脚，南耀喝了酒没有开车来，不忍心让她一直冻着，搓搓她的脸说
“回去吧，别冻感冒了。”
兰谷抬头看他，“要不，你进来吧。”
“还是别了，我满身酒气，又是这个点儿。”南耀宠溺得揉着她的头发。
“好吧，那我进去了。”兰谷刚要转身。
忽然又被裹起来，黑暗中南耀的唇重重得贴上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南耀的吻完全不像之前温柔轻缓，简直在吞咬啃吮，舌尖撬开兰谷的齿，像个孩子渴望尝到糖果般急切。兰谷的舌递出去，舌尖交融时，她鼻尖唇周生出一层细密的汗。南耀厚实的掌，抚上她玉白纤长的颈，不舍离开。等再次回到被窝，兰谷的脑袋热晕晕的，脸上更是着火一般，像真的感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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