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这初夏时间里,添上了一丝凉意。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气息和一股子烦躁的感觉。
烦躁。
这烦躁染上了宫里所有人的,宫女太监们都加快了步伐。
徐妃娘娘小产了。
听说是在御花园里被一只白色的小动物给惊到了。
为什么说是白色小动物呢,而不直接说是什么呢。
因为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是一只垂耳兔,而路过的太监却说是一只白猫。
无论那是什么,徐妃娘娘已经是小产了,皇子没了,宫里染上了一层悲戚。
消息上报到皇帝耳中。
皇上听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这是皇上第十个没能留下来的皇子。
皇帝终于怒了,下令严查。
宫里所有养了白色小动物的人都要排查。
徐妃娘娘醒后,一直在哭,说看见了兔子,才惊到了凤驾。抬轿子的奴才没抬稳,让徐妃娘娘摔倒在地,才流产。
那些奴才已经被送进慎行司了,徐妃娘娘却气的下令杀了他们。
但是皇子已经不在了。
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说,贵妃娘娘身边好像养了一只垂耳兔。
皇上气冲冲地走了,到了贵妃宫中。
徐妃躺在床上,眼里早已没了眼泪。
她身边的大宫女过来,帮她把被子盖好。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宫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徐妃把眼睛闭上,冷笑着道:“哭什么,反正那个孩子注定留不下,那还不如把本宫的孩子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贵妃这个位置上以后坐的就不是她了。”
大宫女叹气,心中苦涩,有些凄凉的道:“娘娘,您真的没有机会有孕了吗?”
徐妃用着平淡的语调,说的却是悲凉的话:“若不是贵妃那个贱人,本宫也不至于没有受孕的机会。那一碗汤……本宫就是死也不会忘记。贱人让本宫不能当母亲,那本宫就要抢走她最在乎的东西。她不是以自己贵妃的位置为荣吗,那本宫就让她再也得意不起来。”
皇上气冲冲地来到贵妃宫中,他是皇帝,再生气也是有自己的度。
贵妃听了皇上要来,只把自己的发簪给卸下来了,又把妆容给弄花了些,这才出来接驾。
贵妃跪在地上,明明是笑着的,可是却看上去很难过,她说:“皇上来了。”
皇帝心软了,这个女子是他在后宫里自己选的第一位姑娘,也是最后一位。当初他说过会护她一辈子周全,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是没履行好诺言。
皇帝让贵妃起来,道:“许久没来看你了,现在宫里都不清净,也就你这儿能让朕有片刻安宁。”
贵妃扶着皇帝进了内室,皇帝看到以往养着兔子的笼子已经空了,上面还落了一层薄灰。仔细想想,好像他也有日子没见过贵妃的兔子了。
“爱妃,朕记得你养了一只兔子,叫鹤儿。现在怎么不见了?”皇帝坐在椅子上,搂着贵妃,手里把玩着贵妃的发丝,像是随口一问。
贵妃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道:“鹤儿已经走了有两个多月了。之前一直由那戏子养着,现在啊……不提了。”
皇帝摸着贵妃的头发道:“爱妃别难过,改日朕给你寻一只更好的。”
贵妃抱着皇帝的腰,娇嗔道:“算了,臣妾对这些小东西已经伤了心了。养着养着,它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先走了。还是有自己的孩子好——皇上,臣妾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皇帝道:“爱妃有事直说无妨。”
贵妃道:“本来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再告诉您的,但是徐妃妹妹的事……皇上,臣妾有孕了,已经四个月了。”
皇帝喜道:“难怪朕抱着你感觉胖了不少,好事,好事,爱妃,朕要怎么赏赐你才好呢?”
贵妃道:“臣妾喜欢听戏,那日从宫外好不容易寻了个戏班子进来,却不料被人妒忌。那位艺人嗓子再也唱不了了,也是可惜了。”
说完就掩面而泣,一通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皇帝心疼贵妃,下令严查此事,顺藤摸瓜,加上贵妃在暗处的顺水推舟,事情很快就差到了徐妃头上。并且把这些年徐妃一些腌臜事全给抖出来了。
徐妃被废了,放在深宫冷院里,没多久就自尽了。
贵妃终于把周九良放出宫了,还给了不少银子给他在宫外安置。
算是全了自己的一份心。
可是这嗓子还是废了,那兔子还是死了。
周九良拿着钱到京城买了房,开了新的戏班子,又办置了一些铺子。
有布料庄子,胭脂铺子,还有染坊。
周九良戏班子里的吃喝用度都是他们自己办置的,连戏服都是自己人绣的。
孟鹤堂在他身上停了一两个月,就从新造了一个躯壳,这一次是人。
他想搞清楚,周九良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他作为垂耳兔已经经历了怨憎会。
他怨猎人,却又因为猎人才入宫。
他憎那杀了他的宫女,却又受着她的照料。
现在还有爱别离,求不得。
作为垂耳兔是无法体会到的,孟鹤堂得是个人。
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笑起来宛如仙人。
好一个翩翩公子。
周九良看到孟鹤堂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好看。
挺合眼缘的,这不容易。
周九良眼界高,眼光更是格外的挑剔。就是在宫中,那些个娘娘,虽然个个都美艳逼人,但是周九良就是觉得少了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居然出现在一名男子身上。
周九良自己觉得自己冒犯了那位公子。
于是见他进自己店里,有些紧张,连语气都柔了几分的道:“公子您是来买衣裳吗?”
孟鹤堂有些不适应人的身体,走起路来总有些别扭。
就连说话都是不自然,他轻轻的咳了下,道:“掌柜的,我是来找活的。你们布料庄子还招人不?”
周九良的布庄子早就不招人了,但是看着孟鹤堂笑着的脸,拒绝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公子,我们这儿……现在招一掌柜的。我看公子您这气质,怕您受不了。”周九良笑着道。
孟鹤堂上前,离周九良更近,他扶着柜台,道:“掌柜的,我可以。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还请您多多帮助。”
周九良盯着孟鹤堂,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他,穿着上好的苏州绸缎,手上的扇子也是名贵非常。
这么看都是个贵公子,怎么会出来找活儿呢?
周九良没问,此后孟鹤堂就在自己的布料庄子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