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059沈初南的身世

手术病房外……

阿灿你在这看好她，我去交钱

说完，拔脚就走。

从救护车到了开始，他就没正眼看过她。

她知道，阿灿在生她的气。气她和沈初南在一起搞成这样。

他一直以来守护，舍不得她受一点伤，现在却生死不明的躺在手术室，他担心，生气都是应该的。

她能理解，毕竟当初他自己退出成全她俩，是想沈初南能开心，幸福。不是想沈初南送死。

何依娴坐在门口等待椅上，头仰着，眼睛睁大，盯着天花板，她一直觉得医院的白光灯给人压迫感，照得什么都是重影，很不真实。

阿灿很快回来，他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她，然后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眼睛红通通的。

何依娴拧开喝了几口，干涩到发疼的嗓子终于润了点，不再那么连吸气都想干呕。

她缓了缓，轻声道

何依娴对不起!

阿灿低着头，盯着鞋尖

阿灿不用给我说这些，不是你的错

阿灿眼睛上移，第一次见他煺去平日里的笑脸，严肃，郑重。

阿灿这几天我帮你照顾绅儿，你在医院照顾好她

何依娴抬眼

何依娴你知道我们住在哪？

阿灿我就住你们楼下，她没给你说吗？

何依娴缓缓的摇摇头，阿灿自嘲的冷笑一声

阿灿不过也是，她任何时候都不会想起我来，我当年也是想和她近些才在她楼下也买了一套，可她心里从来就没在意过我

何依娴看着阿灿，抿了抿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两句

阿灿声音已经轻颤，他努力克制着继续说

阿灿我是想给她幸福，保护好她的，可是我发现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为了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走那几年她真的一点都不开心，不然我也不会放她去找你。

何依娴谢谢你

何依娴其他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阿灿听了，只是一笑，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在这要她给自己说对不起和谢谢，自己又不是什么多伟大的人。

阿灿应该是我说谢谢，至少你遇见危险能给我打一个电话

何依娴在这边我也没有熟人，那一分钟只能想到你了。

说完，两人又重新归于沉默，没过一会儿，手术室的门打开，沈初南脱离了危险，转移到了普通病房，还好只是刺到肚子，只是失血有点多，其他并无大碍。

现在已经是夜里两点，看着沈初南睡下，何依娴和阿灿才离开了医院。

何依娴回到家

她把沈初南那件带血的衬衫泡在盆里，亲手揉干净，洗衣水洗成了血水，散发着腥味。

她洗了很多遍，直到看不见血的印记，她把衬衫挂到阳台，观摩它的袖口，它的衣领，它的裁剪，想象它被人穿上，露出脉络分明的脖颈，骨感修长的手，宽肩窄腰的身形。

她穿白衬衫很好看。

干净利落，也撑得起白衬衫该有的气质。

何依娴心里一抽……

但是那个人今天差点就死在自己面前。

……

洗澡的时候，脖子到锁骨都还有红印和淤青，她使劲的搓，搓得皮肤出血，她想起那些油腻而又猥琐的触感，胃里就直犯恶心。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状态。

何依娴没有继续折磨自己，她把一身污浊气息洗去，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干净衣物。昨天那套，全部丢进了垃圾桶。

天刚亮，她就敲响了阿灿的门，把绅儿托付给他，自己熬了一小盅白粥，就去了医院。

沈初南在医院休养了两天气色好得差不多了，因为没有伤到重要部位，伤口好起来也快。

何依娴在床前小心的削着苹果皮，削着削着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晃了神，刀子一滑，差点划到手指，沈初南跟着紧张，连忙问

沈初南没事吧？

何依娴抬头笑笑

何依娴没事

何依娴把苹果切成丁，拿牙签扎给她吃，她看着沈初南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何依娴初南，那天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沈初南听了，微微一顿，瞬间脸上笑意凝固，眼神一滞，仿佛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来。

何依娴连忙打断，想着沈初南才刚刚脱离危险自己不应该现在问这些，而且她不主动说的应该是她不想提的事情，

何依娴好了，我不问了，来，再吃点苹果，以后我们不提了

沈初南听了，反倒轻松一笑

沈初南没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从哪开始给你说起，故事不难说，就是有些长

何依娴坐正了身子 ，拿过沈初南的右手握在自己两只手里

何依娴没事，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沈初南说了“好”，思纣了两秒就开口说道

沈初南我老家是云南的，那个村子挺落后的，那时候没人出门打工，祖祖辈辈都在地里脸朝地背朝天的过，有一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妈妈就独自出门打工

沈初南拍了拍何依娴的手背，陷入了回忆……

沈初南我妈妈那年独自出门打工，回来的车上遇见我们村的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娶不上媳妇的赖皮，他仗着自己和我妈是老乡就动手动脚想占我妈便宜，我妈和他在车上发生了争执，他回村后就到处散播谣言，说他看见我妈在外是做不正经的勾当

沈初南谈起妈妈，眼里有了泪花

沈初南刚开始也没人相信，可是他天天说，到处说，描述得真像那么回事，慢慢的，村里人也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我爸是个酒鬼，那时我还有个姐姐，家里没男孩本来我爸就看我妈不顺眼，后来那些话传到我爸耳朵里，他不分青红皂白，觉得我妈下贱丢了他的脸，让人戳他的脊梁骨。他打妈妈就越来越狠了

沈初南人言可畏，越来越多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往我妈头上泼脏水，说她出去打工是做妓女，各种贬低和污言秽语，后来我奶奶受不了那些闲言碎语上吊自杀了。

沈初南奶奶死后，爸爸更是没有一天是清醒的，我们那些落后的村子就是这样，恨你穷，怕你富，不管真假，背后嚼舌根倒很厉害，谣言添油加醋越传越离谱，有一天，爸爸从外面回来，提着刀子红着眼睛说要我妈给我奶奶偿命，我和姐姐嚎啕大哭，拉也拉不住，我妈跑出去了，我爸就在后面追，当我和姐姐追上去的时候，亲眼看见我爸妈拉扯到路口中间被一辆外地车撞得满地鲜血

何依娴后来呢？

何依娴忍不住的紧张，沈初南苦笑着摇摇头

沈初南后来，我们没钱没势，政府怕麻烦，也没人出头，村里大伙出点力就把他们埋了。我和姐姐也走散了

沈初南从哪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姐了

沈初南我流落街头，菜摊下捡吃的，有时候和流浪狗嘴里抢，有时候跑得过，有时候肚子饿了没力气就被狗咬，在街上也老是被欺负，后来我离开了那个村子，我开始漫无目的的走，走到一个地方又呆一段时间，有好心的会给我一碗冷饭，也有的大人教着小孩拿石头扔我，谁砸中了，他们就哈哈大笑，他们说“你妈妈和全村人睡过，你妈妈死了活该”。我有时候睡人家屋檐下，他们早上见怪不怪从我头上跨过，我这样走了三年，我走到了幻城，我第一眼看见幻城我就觉得好漂亮，我就不想走了，这里有灿烂的灯光，有大街小巷的食物飘香

沈初南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何依娴，何依娴面如土色，眉头紧紧皱着，是难受，是心疼，沈初南却轻描淡写，脸上还有一丝自豪的继续说

沈初南我那时候可能吃苦了，我就住在桥洞里，垃圾桶里找来的破棉絮睡觉，烂铁锅，支个火，白天去菜市场捡烂水果和菜，晚上一锅炖。

沈初南有一天在菜市场有个男人看见我捡菜叶就对我吐口水，我瞪他，他就踢我，把我打了一顿，本来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可是我遇见了付老二，他说他帮我报仇，问我愿不愿意和他混，我那时候被欺负久了，突然有人出头就想着狠狠报复，付老二把那个男人拉进了巷子狠狠揍了一顿，肋骨打断，全身都是伤，跪在地上求饶。

沈初南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怕，仗着付老二，他叫我打谁我从来不手软，他们都叫我南姐，我学着抽烟喝酒泡酒吧，无恶不作 ，在那条街混得人模狗样，后来付老二杀人坐了牢，我就一个人出来混，当过服务生，进过厂，摆摊……

沈初南我的生活也算有了好转，有一天摆摊准备回家，遇见生意失败的于总，他坐在路边虽然穿着西装却一身疲惫，可能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我看见他，没管 ，走出去很远，想了想，又走回来把手里的包子留给了他，后来他总来我摊前说带我赚钱，他拉我去应聘房地产置业顾问 ，我迷迷糊糊就跟着他去了，刚开始我脸皮厚，为了开单什么都不怕，也能吃苦，于总不如我，我就把单子都给他支持着他往上爬，他到现在都觉得没有我就没有他，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他，我也走不上正途

何依娴听着，大拇指反复的在沈初南手背上摩挲，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堵得难受，仿佛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心脏生疼，豆大的泪珠直接夺眶而出，滴落在沈初南的手背上。

她不知道她的沈初南走过那么荆棘的路，有过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

她安慰的话没说出口，沈初南反而还反过来安慰她，沈初南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大拇指左右滑动擦干眼泪，轻笑着

沈初南没事了，都过去了。

何依娴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她，梨花带雨

何依娴你吃苦了…你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你还是会给陌生的于总吃的，还把陌生的我带回家

何依娴你看见我们落魄的样子想到了你受苦的时候了吧？可是，谁又来保护你呢？

沈初南听着，释怀的摇了摇头，她的确被生活虐待过，但是她始终保持着感恩的心，她第一次见何依娴，她没家可归，无地可去，就仿佛看见了自己，她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坐视不管，还是把她带回了家，她相信，报以阳光，总会收获果实，善恶到头终有报，她走错的路，受到了惩罚，她种的善因，现在都得到了回报。

何依娴轻轻靠在沈初南的肩上，眼泪肆虐的滑落，她抽泣着，那怕沈初南再如何轻描淡写，何依娴都心疼到喘不过气

何依娴初南……

她哭腔出声，将脸轻轻挨了挨她的脸

何依娴你受苦了

沈初南摇头。

沈初南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温暖的笑了

沈初南你也是啊…

要不，怎么会是那种情形下认识她

沈初南看她，眼里尽是温柔

她们两个

都不是老天选中的幸运儿

她心疼何依娴，何依娴心痛她，在世俗的波涛汹涌里，她们只能互相拥抱取暖，给彼此一些活下去的动力

她想，沈初南应该讨厌过她自己吧…讨厌自己是女儿身，讨厌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自己成了别人攻击妈妈的武器，如果…如果妈妈生的是儿子，可能妈妈就不会死，一切都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所以她穿衣打扮包括性格都更像男生，她一开始孤僻的性格…一个不幸的童年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好在 ，何依娴出现了，成了她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