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盲”莺

安迷修习惯佩戴双剑，他把枪递给卡米尔，一群普通护卫自然比不了从小训练的人，他一个“骑士”对付这第二部分人绰绰有余，卡米尔身披一蓝一黄剑影的踪迹，一步一步向被第三部分人携枪的人围在圈内的奥瑞安斯，“原来视生命如草芥的人，也会贪生怕死么。”他嘲讽一句，没有表情。

他一走近，对着卡米尔那一面的护卫立马提起武器指向他，安迷修给他的枪被放在口袋里备用，另一只正在指尖旋转把玩，他的气势冷冽而逼人，惊得让奥瑞安斯想起了另一位大人物，意外听见的名字莫名有点耳熟，“卡米尔…雷，雷鸣？雷家的人？雷狮身边的那个？”

“嗯。”是大哥的助手，不过大概不能算是雷家人。

“既然你也是贵族，又何必自降身份去帮助几个平民给自己找不快呢。”伯爵试图将他拉过来，但他张口打断了他的话，“不，我不是贵族。”他只是卡米尔，是大哥的手下，是…“夜莺”的一双眼睛，他手里旋转的枪停下来，枪口正对奥瑞安斯。

子弹发射的那一刻，压根没料到这个局面的奥瑞安斯慌忙从旁边推了个人过来挡枪，此时卡米尔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没有余地再言。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了我了。”在同一瞬间，其余人的枪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卡米尔向后缓半步，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想好面对十余支枪的路线。

现在的局面对他而言是绝对不利的。持枪的护卫和佩剑的人的武力差距不止是一星半点。

他需要有人和他做配合，而夜莺那边已经清理了一大半了，注意到那边僵持不定的埃米将原本属于她的枪向人泊中的夜莺丢去，她闻声顺势接住。“老姐，卡米尔那边……”

情况好像不太好。她秒懂他的意思。“剩下的我来处理，姐你快去。”她拍拍裙角的灰，扬了扬手里的枪。“好嘞，谢了，衰仔。”

那第三部分的人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卡米尔身上。夜莺跑向圆圈尾部时，恰好闯进他的余光里。他的视线移过去，撞见她轻快的身影。只一秒间，某种默契悄无声息地达成了。圈后方的攻击力目前比较薄弱，两面吸引火力实在是再便捷不过的方法。所以夜莺选择先开枪。

而与此同时，对方也开始进攻卡米尔，他现在只需要保持好自己的安危就已经足够。

似乎不太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身影，护卫就全身心地投入对抗夜莺的狙击。她累了，就又由他来接手，那个圈里只要出现了空缺，就会有人挪动将它补上。但是挪着挪着，才惊觉逐渐补不齐了。

一直到这时，即将“裸露”在外的奥瑞安斯才不得不装着镇定。一步一步靠近已经准备好下一发子弹的卡米尔。而再一次被余下的人包围的夜莺又开始忙碌，她处理起来应该会很快的，所以剩下的这最后一个，大概也只能由他一个人来面对。

风阴冷地吹，月亮又要消失了。阴影和暗光交错里，他看见奥瑞安斯顶着笑面，好像忘记了这是一场生死博弈，突然扯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从某一天他遇见了那个带着弟弟来到迷途的红发小女孩开始。卡米尔心不在焉，在伯爵“讲故事”的时间里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另一方的动向。

“一…二……三…”他默数着清晰的来自于她的枪声，“快结束了。”

“我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她，因为她的红发，和被人们所说的赤色的恶魔一样的眼睛。”恶魔一样的…眼睛…？卡米尔忽地愣住了，闪过短暂的空白。

很好，奥瑞安斯轻翘一下嘴角，这是他想看见的反应。继而他慢慢移动脚步，风叶都不吱声，袖下的某种冰冷滑至手心，锋利，又狡黠。而霎就在一瞬里，奥瑞安斯卸下的伪装里裹一把尖刀，向寸步外的卡米尔刺去，掀起黑夜的汹涌，他来不及做反应了。

按照老套的剧情，“夜莺”应当要在这紧要时刻冲上去救人，而事实上——等她周围再感知不到什么其他的气息时——确实也这样做了。她冲上前去，只是好巧不巧，药物加剧发作，那专门为奥瑞安斯留好的子弹没能击中他的要害，“噗嗤”，血落在草尖，不止他一个人的。

卡米尔愣愣地看着，谁会知道呢，他好似从一开始就不是伯爵的最终目标。她明晃晃地靠近的时候，原本朝向他的刀就转了方向，子弹和利刃要在同一帧的画面中嵌进对方身体，只不过他的刀，正中靶心。顺着惯性倒下的前一秒，奥瑞安斯猛地伸手，拽下她眼前薄薄的布，暗光不再是错觉，赤色的眼瞳再次暴露在月光之下。

缓缓而波澜定。

她顾不得眼睛的事情，胸前的鲜血流得很快，“夜莺”咬着牙，却没看向卡米尔，“喂，笨蛋，不是说了么，不要听他说任何借口。还不抓紧，错过了...就...可惜了。”

他也不记得是怎么样结束的了，自持的冷静和理智还是没敌过那份颤抖、呆滞。分明他没受到半点伤害，嘴唇却无故染上一丝苍白，伯爵大人是必死无疑了，不知道奥瑞安斯本人有没有想过这种结局，不过对于他，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重要了。

那一批在混乱之前被奥瑞安斯调走的人寻人无功，在后院惊起的枪声中加快了回来的脚步。那支队伍的动静不小，在方才的“尘埃暂定”前赶到。安迷修的手臂在混战中被刺了几道口子，覆盖又一层纱布也掩盖不住微微泛滥的血印，对于似乎更擅长近战的埃米来说，情况也不算很好，但接下来还要打起全部精神去面对最后一波，另一边的情况他们无暇顾及，又或者该说，为他们节省出更多的时间，就是最好的选择。

卡米尔半跪着，将夜莺的身子稍稍抬高一些，因为任务，他今夜难得没有戴围巾。看着她略带一点痛苦的虚弱，他的手指僵硬，又无措。这倒是少有的会表现出来的失态，“夜莺”盯着他看了两秒，倏地轻笑起来，颤抖的眼睫毛沾上近晨的露珠，恹恹又还有一种尚未消散的鲜活，“怎么，面瘫小少爷也会在别人面前失态？”

“你...”倒也不算是别人，“...闭嘴，这种时候了还有兴趣跟我聊天，不如多想想怎么让自己活下去。”卡米尔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那种鲜妍的又如同破碎的云霞状明艳，蕴上沉夜的暗淡，微微颤动着的眼眸几乎动人心魄。

啊...恶魔一样的眼睛...还真是。他的视线匆匆飘向另一边，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讨厌。他忽地有些心虚了。是因为...一种悸动。他又下意识的想去扯一下围巾来掩盖自己。很可惜，他没带。

深蓝的眼睛里因为她的受伤而不经意的有一点慌张，偏生玉一样白的皮肤被降朱红。说不出来的别扭；说不出来的像光一样的真实。至少对于“夜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呼吸开始变得有点急促，卡米尔不得不再把头放低一点。远远的看，就像两个幼稚的小朋友在相互咬耳朵，如果不是以现在这种情况，大概也会美好吧。

她/他这样想着。

"喂，面瘫矮子，“她顿了顿，又换了个稍微正式一点的称呼，”卡米尔，你...怕么——我的眼睛。“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夜莺抿了下唇，但笑意不减，”那就听假话咯。“

他没有看见她的紧张，慢慢吐出一个字，“怕。”，“如果说真话的话，就是...很好看。”

她眼中那一点小小的高兴和骄傲都要溢出来了，”是这样吗，其实，我也觉得。“

”不过呢，“她的心情愉悦起来，连尾音都轻轻上扬几分，看着卡米尔的脸，瞳色灼灼，目光也灼灼，”嘛，你也很好看的。“像是接收到他诧异的视线，她阖上眼，手指一寸一寸划过他的面容，”不骗你，就和我‘看不到’的时候想象出来的差不多。“

本来是一个占据上风的强势动作，而在微凉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唇角时，两个人都僵硬了一瞬。”咳，“她立直了些许，强行转移了话题，”话说，本来今天要表演的啊...是衰仔写的另一首曲子，想听听么。“月色好似亮堂了一点，她自顾自地哼起前奏，继而轻启红唇。

云的轮廓黯然，透过的光线静得温暖，给”夜莺“的侧脸镀上一层金晕，睫毛下阴影颤动，她的歌声不大，只是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清脆，如玉珠落地，声声长吟。

埃米这边将人清理了尽半数，具有穿透力的轻浅的少女歌声令他一愣，半晌眼角发红，不知是猜到了什么，抿起的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老姐，终于还是释怀了吧...

她的动静愈发的轻，一直到曲子末尾时，“夜莺”忽地伸手抓住他的领口，嘴唇喃喃嗫嚅，最后干脆借着力，很小口的咬在他的下巴上，犹如幼兽浅啄，“真是的，干嘛长那么高啊，害得我...都快碰不到你了...”

心口的伤疼得她血色近无，尤其是刚才拉扯的动作，是她孤注一掷最后想表达的心思。

满地猩红使天上孤影染上驳色。在他后来的记忆里眼前的她最终笑得像个偷了腥的猫，但略模糊的画面中她的身体仿佛越来越轻，像是要飞散开，不论怎样都再抓不住她。黑夜下，与唯一的光同尘。

”夜莺的心脏停止跳动，但它重获光明。"

The nightingale's heart stopped beating, but it regained light.

时息久之。

没有后续了，他和她的故事里，只剩下了他。

那个后半夜平静的过去，第二天一切回归“正轨”，酒馆照旧对外开放，不过“夜莺”小姐暂时离开了，人们一阵惋惜；大街上传伯爵府出事的消息，唏嘘片刻也没人在意；卖糖的店子开张时间长了许多，原本占了大半区域的苦瓜味糖果被撤下——不会再有一个像这样活泼明艳的女孩跑进店里要糖吃——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五颜六色的糖果。光临的人不出意料的增多，只是在某个别人觉得不起眼而他却能够一眼望见的角落里，摞起一堆软的、硬的、青绿色的糖。不知道是想留下念想，还是驻足着期待的张望。

但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对吧？

卡米尔选择了留下来。把原本早早去找大哥的打算迟迟推后之后，开始一天又一天的待在酒馆后庭。埃米站在庭口走廊处看着，最开始破败不堪的地方被打理后变得盎然，卡米尔就在中央的大榕树下，半面阴影半面阳光，面前立起画板，白纸上花影重重。埃米叹口气，直径走过去，递过一只高脚杯，打断了正在发呆的人，“喝果汁么。”

卡米尔愣着神接住，浅绿的苦味刺激神经，一如在酒馆中看表演那日。是苦瓜汁，他几乎不犹豫地一饮而下。脑海里没由来地想起她满衣襟的血，缩在自己怀里，红唇轻动和对他一字一字说下的话。

——“卡米尔。“”嗯。“”卡米尔......“”我在。“，”她眼里光影闪烁，“之前没有和你说过的吧，我的名字，叫艾比。不是小城中的通缉犯，也不是'夜莺'。是...真实地我自己。“她的眼神要格外认真一点，现在的她，对于他而言不具有任何欺骗性。是艾比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所以，一定一定要记着我，听见没有！”

“好。”

她眼尾上挑，分不清真实，“我呀，果然 ...还是被笼子给抓住了吧。“

记忆戛然而止。

“艾比...”他眸中混沌，忽地受一串清脆雏鸣惊醒。榕树枝间一小撮灰褐色扑棱翅膀，却不小心跌下来，卡米尔摊开手心去接，指间温暖的生命在轻轻颤动。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凑近了一点。

“是...在白天出没的夜莺？“那一撮小小的灰褐色闻声抬头，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

他惊地发现它头顶有一缕翘起来的绒毛，金灿灿的阳光下，是浅浅的彤。但深入灵魂里，掀起轰然波涛。

像是看出他眼底的一抹呆愣，夜莺歪歪脑袋，微微踮起足跟，还未变得锋利的喙轻轻触碰一下他的下巴，随即分离。

此刻，记忆重叠。

卡米尔的眼睫毛颤了颤，”啊，是、是这样吗...“他时常抿起的嘴角还是没忍住勾起一点弧线。纵使舌尖的苦味还未散去。”不会忘记你的，永远...不会。“

木架上画板颜料未干，鲜花簇拥着中间那个红发的少女，玫瑰色的眼瞳映着光。没有绷带、没有枷锁。画中人笑意盈盈，昂着头。一眼恍惚半刹人间。

【你若在世俗的偏见下长大，那我呢？我即是黑夜。无尽，只对于”夜莺“】 ——ending

————————————————————————————

Q：4400多字......啊，终于写完了.

关于正文的话，其实我最开始写的大题纲和凹凸正剧差距有点大，毕竟当时没有出现”原初天使“一说，准确来说是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重要剧情，（这时候就有点羡慕那些早早完结了的人了呜呜），失策了失策了。

不过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吧，当然了关于一些大赛背后的故事（如果剧里写了）还是会写进去，是以一种另外的方式（划重点）

各位看官老爷觉得没问题的话，小的就继续回去潜遁+攒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