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恩（5）

“好！锦哥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死而无憾了……”灵玉声音比之前低了些，但能明显听出她的雀跃，庄锦放下了心，他觉得灵玉可能比他还幸运，他只是断了条腿不能动弹，灵玉却还能动，还能跟他表白，他还握着她的手，他们一定能活下去，那时，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他也有勇气去挑战。

“不能说这么晦气的话，灵玉，我们会活下去的。”庄锦握紧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有些冷。

“灵玉，你冷吗？我给你暖暖。”庄锦毫无察觉地说道。但几分钟之后，黑暗中再没有传来灵玉的声音，他有些慌张，顾不得自己的腿，努力朝灵玉那边探过身去。

“灵玉！灵玉！你回答我！你怎么不说话？！”庄锦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崩塌了，握着的小手渐渐没有了温度，狭小的空间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我才答应了你，会娶你为妻，你刚才还在同我说话的，别捉弄我了好吗……”庄锦握着那截失去生机的手臂，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他离灵玉越近，闻到的血腥味就越浓，他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灵玉早在和他说话前就已经开始失血了，在他许下承诺之后，这个承诺就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当他疯疯癫癫地被挖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再次看见灵玉，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腹部被一根断裂的木头捅穿，却还挣扎着握住自己的手，在生命结束前想要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少女如月亮般澄明的深情无法衡量，庄锦只呆呆地看着那一截破烂的手臂，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了。

在失去灵玉之后暗去天日的时间里，他为了活下去，啃食了灵玉的遗体。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做的抉择，他不敢去回想，只知道自己饿得失去力气，却仍然握着一截手臂，那手臂的主人曾经说着爱，看他的眼神都是笑意。

“我被救出来之后，听说当时在客栈里面的人，除了我没有一个活下来的，没有人为他们收尸，甚至有些人的亲人根本无法知道这个消息，我……我只挖得到灵玉，我想把她带回来，葬在我家的祖坟里，可是回来才发现，我已经没有家了。”庄锦垂眸，哑声说道。

“那为什么会有鬼缠着你？是孙小姐吗？”我问他。

“不是。”庄锦说，“那是孙小姐逝去多年的母亲。”

师父和我惊讶地看向对方，“母亲？”

“是的，灵玉和孙老板都惨死在天灾之下，没有任何亲人在世，我收殓了灵玉的骨灰，一路带回这里，放置在家中，某天夜里突然听得群狗乱吠，一睁眼，她便出现在我面前，我只听她喊着灵玉的名字，一边说着‘我的女儿在哪儿’，一边朝我伸出手来，我大骇，她便掰开我的嘴将手往肚腹里伸，我便知道她是灵玉的母亲了，……她来找我肚子里找女儿，我能说什么？我……确实是因为灵玉才能活下去，这是我欠她们的。”

“后来我实在受不住，只有离灵玉的骨灰远一点她才会没那么清醒，我也能好受些。”

“这么说的话，那个鬼是循着孙小姐的骨灰来到这里的？”我想了想，问他：“你不想摆脱这一切吗？”

庄锦嗫嚅着，“如何能摆脱，我是个有罪之人，我辜负了灵玉，这是我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