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第三十一章

狂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此期间，除去真正精彩的节目转移了邱黎的注意力外，她无时不刻都会想起萨维利和伊赛德斯，并感到不安。

同时，她也亲眼见到了长大后的伊瞳，以不同于她年幼双马尾形象的全新样貌登台，引起的呼声如同海浪般一次比一次夸张。

站在舞台上手握麦克风的金色高马尾女性，浑身上下点缀着热烈如火的花。许是花千屿唤起了她在花港市纯真的回忆，发间别着的花竟是朵虞美人。

当邱黎敏锐地察觉到这点时，她比所有举牌呼喊的粉丝都要激动，因为她想起了所有粉丝、乃至现在的伊瞳本身都不知道的过去。

那朵虞美人，就好像在向她传递着过去的奇迹正展现在自己面前的信号。她怎能不为之激动万分。

不过如此激动的心情，也没能保持到伊瞳下台后的十分钟。

若要凛冽冬日里的邱黎回忆夏夜祭典的演出，那她能侃侃而谈的无非是蕾娜和伊瞳的歌曲，以及某些稍微有意思点的表演。

更多的记忆，是夏夜祭典结束后发生的事情。

邱黎的担忧终究是她多虑了。当下台后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蕾娜跟陆心岚、莉娜共同去见伊赛德斯与萨维利时，什么都没发生。

萨维利见她们来，也只是自语似的说了句没想到演出结束得这么快。

“事不宜迟，莉娜，开始你的行动吧。”

无关人士纷纷躲到草丛后面去，静待莉娜和伊赛德斯的见面。

她们和莉娜相处得习惯了，直到现在才明确地意识到，伊赛德斯在这之前的整个夏天都没见到过她心心念念的已经逝去的妹妹。

对于一个哥哥来说，很不公平。

莉娜也怀有如此的想法。

她轻轻拍着伊赛德斯的肩膀，用往昔在帕拉尼不见日月的日子里才会有的，那种染上苦难的声音喊他“哥哥”。

孢子的作用早就失效了。伊赛德斯缓缓睁开双眼，本是烦躁的心情在看清眼前人后，刹那间烟消云散。

“莉娜！”

他猛的坐起来，双手用力地、几乎是掐着莉娜的手臂，对她控制不住音量地吼出声。

这着实不能怪他粗鲁。伊赛德斯在成长的十几年里，自失去莉娜开始到如今，对他确有血缘的妹妹的思念遍布每个日夜。

历经邱黎假扮莉娜一事过后，他第一眼看见莉娜，明明万分确信就是他过去天真可爱的妹妹，满腔难言难尽的话却还是化作了试图看出身份真实性的行为。

“哥哥，好久不见。”

当真到了正式相见的时候，哪怕仅仅是听伊赛德斯呼唤她的名字，莉娜就感觉做了整个夏天的准备要前功尽弃了。

她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忍住泪水盈满眼眶。

“莉娜，真的是你，你怎么……”

“我来梦里找哥哥玩咯。”

莉娜纤细的手抚摸上伊赛德斯的脸颊。她扯出个还算像样的微笑，努力不让泪滴过早地落下。尽管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得不成样子，几乎要看不清伊赛德斯。

“不，这不是梦。”伊赛德斯握住莉娜具有温度的手。“梦里的你没有温度，也没长得这么大。”

“哥哥原来早就在梦里见过我了。”

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落下。

莉娜花了几个月的功夫注视伊赛德斯的一举一动，让她能在扮演梦中人时不露出破绽。她还以为和伊赛德斯聊天就和远远看着他一样，再怎么波涛汹涌的心也会逐渐平息。

“我早就梦到过你了。”伊赛德斯也在掩饰他心中凶猛的情感。“我梦到过你好多次，梦到过你没染上沙丽卡的样子，梦到你在家里等我回去。”

“那你有没有梦到我笑嘻嘻地和你说，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莉娜声音早就哽咽起来了。

“哥哥虽然不知道，但我从能守候你的那天起，就没有离开过你半步了哦。”

“我知道，小的时候也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嗯嗯。不管我是否能被你看见，我都永远、永远守护着你。”

莉娜舍不得缩回手，她贪恋起亲人的温度。

“即便梦醒了，哥哥也要相信，我一直在。”

“你还要离开我？！”

伊赛德斯倏地握紧了莉娜的手，仿佛到死也不会松开。

“其实，我从立夏那时候起，就已经以现在的样貌出现了哦。哥哥就算没有我，也能照常完成你的理想啊。”

“不，我早就知道你在我身边了。”

伊赛德斯终究是不敢让莉娜疼着，收了点力气。

“我能看见圣洁之光的一举一动，又怎么看不见和她一起欢笑的你。”

“啊。”

莉娜没想到居然疏忽了这一环，心里忽然感觉完美无缺的计划似乎变得不那么完美了。

“我不敢相信那是你，也不知道为何你不愿来见我。直到现在，我才敢确认你真的活着，还站在我面前。这不是梦，莉娜。”

“把它当做一场梦吧，哥哥。”

她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莉娜不敢让伊赛德斯发现他，无非就是害怕她的再次离去会影响到伊赛德斯。

“没有我，你也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我只是来和我最亲的人道别。”

“一定有办法能留下你！”

“而你会找到这个办法，来见我。”

至少不是现在。

伊赛德斯痛恨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找上莉娜，去避免后悔的发生。

“在今天之后呢，哥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能再无所谓地去做很多事了。在帕拉尼和自己之间，自己永远、一定要成为最优先的选择。”

伊赛德斯犹记上次对他这么说的人还是邱黎。

换而言之，是邱黎替莉娜，把她原本要说的话告诉了伊赛德斯。

“我爱你，从始至终。”

莉娜紧紧抱住伊赛德斯，用炽热的温度作最后的礼物，与他告别。

泪水早就打湿了她精美的汉服。

在莉娜话音落后，她就化作浅粉的粒子消散，直往夜空深处去了。

这是她拜托邱黎搞的小把戏。毕竟要是直接走，伊赛德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她的。

当伊赛德斯本应在过去就流干的泪水滴落在大地上时，莉娜躲在帕拉尼空旷破败的屋子里，环抱双膝而泣。

她的生命和邱黎的力量息息相关，一旦夏季过去，邱黎力量最受到增强的季节不再，她又怎会继续拥有本不该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