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骨扬灰

郑耀先看着周婉凝所有的物品，好像少了什么。手表！她的那块手表呢？

郑耀先能找到的都在这儿了？没有遗漏？

宋孝安没有……六哥，她……明天就会被火化了

郑耀先没有回答，只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办公室。宋孝安知道郑耀先心情不好，没有去打扰郑耀先

办公室里，郑耀先点燃的香烟，却没心情抽，他就这么无神地坐着，直到他听到了办公桌上传来了轻微的声音。声音是在一份档案中传出，郑耀先连忙打开，周婉凝的手表就在里面，其中还有东西。是信，有三封，一封是给他的

“这应当是我此生最大胆的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六哥，不，风筝，您是风筝。我一直以为自己潜伏在一个大特务身边，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您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白鸢’是我的代号，我终于明白我为何是白鸢。‘鸢’也有风筝之意，我绝不会辱没这个代号的。郑耀先同志，如果我没死，这些东西一定要烧了。如果我死了，请您最后帮我一次，另外的两封信，一封给城南的钟表店，另一封交给他，我的死或许能阻止他们，这亦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郑耀先白鸢……鸢、风筝

“鸢”已经从空中坠落，他这个断了线的“风筝”从此再无人能陪他飞在天空之中

…………

战场上，刘志辉终于要面对周卫国了。一旅驻守着第一道防线，刘志辉的二旅就在其后。他不希望一旅输，因为他不想真的与周卫国成为敌人。为此，他时时打探着一旅情况。一旅处于败势之中，刘志辉也得到了命令，死守防线

刘志辉揉着自己紧皱的眉头，心烦得很。他本想出去走走，喘口气，却在起身的那一刻感觉到心口处抽痛得厉害。刘志辉捂着心口，跪倒在地上。他的副官听到营帐中的声音，慌忙进来

副官旅长，您怎么了？

刘志辉疼得说不出话，一股悲伤之感蔓延在他的心里，他为什么这么想哭呢？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感受泪水止不住的涌出。副官想带他去医务兵那儿，却见刘志辉彻底晕了过去

…………

上海，田静亲自押送周继先出城。士兵知道田静是中统的人，又瞧着她拿出了中统的命令，便立即放行。终于到了城外，田静身后的一队人马警惕地观察四周

同志后面没人跟着

闻言，田静立即打开了周继先手上的镣铐，抱歉道

田静让您受委屈了

周继先田小姐哪里的话？您能冒险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田静周老先生言重了，田静不敢承受

同志田静，你不能再回去了。周老先生不可能出现在山城，你的身份一定会暴露了，跟我们走吧！

田静好

田静原是中统的人，当年得知曹莹身份后，在其引导下，成了潜伏中统的暗线。内战爆发，她的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如今能救周继先，还能回去，她也是欢喜

…………

刘志辉迷迷糊糊醒来，一个人影渐渐显现

刘志辉婉凝？

刘志辉十分惊讶，周婉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在重庆吗？他望着周婉凝，她身着一身白色旗袍，温婉大方，只是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刘志辉你怎么来了？是有任务吗？

周婉凝没有回答，她只是仔细地看着刘志辉的面庞，淡淡地笑着，眼里显出几分忧伤，让刘志辉慌了神

刘志辉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周婉凝摇摇头，她嫣然一笑，眼里却泛起了泪花。刘志辉更加着急，面色愈见凝重。周婉凝伸手摸了摸刘志辉的脸庞，冰凉的触觉让刘志辉一惊。婉凝这样亲昵的举动，原本应当是刘志辉最向往的，可现在的他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伤情

刘志辉婉凝……

刘志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留住她，他不能让她离开，他总感觉如果今日让婉凝离开，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周婉凝似是看穿了志辉的心思，眼里充斥着不舍与无奈。婉凝捧着志辉的脸，凄然泪下

…………

山城，吴远山从医院那儿得到周婉凝牺牲的消息，更是知道了周婉凝的遗体将被火化的事，身为婉凝的上级，他没能保住她的生命，现在就连她的遗体，他也无能夺出来。他如何对得起周继先、如何对得起周卫国。山城淅淅沥沥下着雨，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吴远山看着空荡荡的街，不再忍耐，边走边失声痛哭起来

郑耀先漠然地看着遗体推进焚化炉中，看着这熊熊烈火，郑耀先面子看上去好似有些不耐烦

军官毛座的意思，她的骨灰……也交由您处理

郑耀先我懂！怎么？你也陪同？

军官还请六哥谅解，毛座要我在旁瞧着

郑耀先面色铁青，毛/人/凤的手下不敢多言，他还以为是郑耀先不满毛/人/凤怀疑他。郑耀先抱起面前的骨灰盒，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嘉陵江边。郑耀先当着那些人的面，抑制着颤抖的手，打开了骨灰盒。“对不起，周婉凝，你算是我的学生，身为老师，我没办法好好送你一程。你也是我的同志，你牺牲前依旧在为我洗清嫌疑，保住我的性命，而我却连你的骨灰也无法保住。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奋斗，可有奋斗就会有牺牲，但是，十几年了，我从未想过你会牺牲……周婉凝，我会永远记得你，也会完成你的遗愿，愿你……能安心吧！”郑耀先默默想着，亲自将周婉凝的骨灰撒入嘉陵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