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烟花

　　白棠却不在意这些名号，说：“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回家？”

　　贺笙箫还恋恋不舍的叮嘱白棠要注意身体，好好养病。黄叮叮则说：“老顾，明天还要不要我妈妈做的土豆饼？也可以考虑给你加个蛋！”

　　顾云清摇摇头，说：“别麻烦阿姨了，我们去医院食堂吃更方便。”

　　黄叮叮却不乐意了：“不行，谁知道医院食堂里干不干净，吃我妈做的，你和白棠一人一个蛋，就这么说定了。”

　　顾云清无奈的戳了戳黄叮叮的脑门，说：“你啊...既然都安排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黄叮叮做了个鬼脸，就拉着贺笙箫走了。

　　白振杭和林蓉也很忙，他们联系了最好的律师，处理顾云清父亲的事，然后也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白棠和顾云清二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白棠一直盯着窗外的霓虹，顾云清的眼神却不知道该往哪放。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父亲，白棠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冰岛吧？

　　但是她去了冰岛也是赴死...可是那是她向往的。

　　陈枭......

　　顾云清脑子里又回想起陈枭照片上那张邪魅又不艳俗的脸，不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破烂的校服...中性的外貌...悲催的家庭...哪点都比不上陈枭那种光彩照人的大艺术家。

　　不过每当看见白棠思念的眼神，顾云清都会感到难过，甚至嫉妒。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她和陈枭是素未谋面的两个人，明明她们是阴阳相隔的两个人。

　　“顾云清...在想什么呢？”白棠先开了口，她好奇的看着顾云清，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什么心事一样。

　　“啊...啊，没想什么，就是在想怎么把落下的课补回来。”顾云清胡编乱造了一个借口，她才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嫉妒陈枭。

　　白棠看了一眼王老师带过来的书本，说：“这些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刚才到底在想什么？我只是好奇。”

　　顾云清的喉咙里像是被人猛打了一拳，支支吾吾半天，说：“我...我在想...你和陈枭......”

　　顾云清原本以为白棠听见这个名字后会很伤心，但是白棠却是微微一笑，说：“你想知道有关我们的什么？”

　　顾云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来缓解尴尬。

　　白棠却说：“我从五岁开始，就在冰岛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棠开始诉说她的小时候：“记忆里那是一片白色的世界，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吧，那里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

　　“我和陈枭，拥有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相遇。但是现在想想，可能是陈枭安排好的，刻意的浪漫相遇。”

　　“那时候我十五岁，年纪小，但是对一些新兴艺术风格却很痴迷。比如阿尔基斯的《守望都市》，还有亚裔道琳吴的《单脚桌》，我对这种灰暗、优雅的艺术格外喜爱。”

　　“那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举办的艺术展，有画...有机械...甚至还有行为艺术家，就是主打灰暗优雅风格的展览。”

　　“起初，我觉得这个展览的水平不太高，大部分艺术品都是在无病呻吟，故作姿态。直到...我看到一副挂在展厅最中间，最大的一副画。”

　　“那画的名字叫，《血雨中的邂逅》，而令我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我看到那幅画后，艺术展厅外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没有带伞，也没有带其他人一起。只能无奈等待雨停，我一直停在那幅画前面，直到我看到了画作的作者，叫陈枭。”

　　“她的签名很有意思，明明画作是极其黑暗，极其血腥且让人看后绝望的，但是她的签名后却画了一颗爱心，很调皮。”

　　“就在我打算搜索一下陈枭这个人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女人，拿着一把手电，向我走来。”

　　“她有种独特的美，就好像死去的女皇，拖着冰冷的尸体，但却有一颗让人看不透的心。”

　　“她笑着，向我走来，她的眼神始终在我身上，让我局促不安。”

　　“我下意识想要闪躲，她却已经到了面前。我不认识她，她却好像把我了解了个透彻一样。”

　　“因为大雨，艺术展厅里本来就不多的人已经走光了。她笑着把大厅里的灯关掉，我开始害怕了。”

　　“因为她的气质真的很锐利，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象着被她杀死或者毁掉的画面。”

　　“她关好灯，却只是站到了我的身边。她贴在我耳边叫我抬头看，然后她打开了手电筒。”

　　“天花板上竟然还有一幅画，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画上的东西让我吃惊。”

　　“那是《血雨中的邂逅》的姊妹画，叫做《暴雨后的热恋》，画作一改阴郁的画风，反而充满色彩，上面有一红一白两个小人，一脚踏在一扇门前，一脚还停留在门里。”

　　“她说，谢谢我帮她完成了一幅艺术品。说完，她就拉着我，跑出展厅。我已经做好被大雨淋个透的准备了，但是外面的雨竟然奇迹般的停了，我感到不可思议。”

　　“她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并且告诉我她的名字就是陈枭。”

　　“我和她很快像普通的恋人一样，渐渐熟悉、约会、我甚至带着她去见了我的父母，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

　　“她收了三个徒弟，虽然做新兴风格艺术家赚不了多少钱，但是她还是坚持下去了。”

　　“但是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投河自杀。”

　　“没有预知、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她就是去自杀了。”

　　“等她死后，我才听说她早就有了抑郁症。”

　　“她一走，就好像带走了我的全部。我也尝试过自杀，但是都被父母拦下来了，我觉得对不起他们。”

　　“他们想要让我走出回忆，就把我调回国内，踏踏实实上个高中。”

　　“不过，你说，我怎么可能走出回忆？”

　　顾云清听后，久久不语。不是她不想说些什么，而是她说不出口。

　　她能从白棠嘴里听出来她的伤心和绝望无奈，但是她听了这段经历后却不是很舒服。

　　她有些羡慕陈枭，拥有吸引白棠的灵魂和艺术细胞，但是顾云清呢，只有一个烂摊子似的家庭和孤单一个人。

　　“我......”顾云清刚想说点安慰的话。

　　白棠扭过头，看向窗外，指着黑透了的天空，说：“你看！外面放烟花了！”

　　几朵五彩缤纷的烟花窜到高空后炸开，又炸成一朵朵小烟火球，流星似的消失在黑夜中。

　　“哇...真漂亮啊...”顾云清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了，这么大、这么华丽的烟花很久没见过了。

　　顾云清不知不觉就凑到了白棠身边，二人之间只隔着一指的距离。

　　烟花也放完了，顾云清也回过神来，白棠也恰好回头。

　　二人鼻尖蹭到了一起，对视时顾云清先败下阵来，她扭扭捏捏的错开头，说：“真...真好看啊...”

　　白棠也说：“不错，的确很好看。”

　　多亏自己刚才及时移开脸，不然脸红耳赤的样子就该被白棠看到了。

　　白棠指着桌上的书本，说：“咱们开始看书吧，争取晚上把落的课学完。”

　　顾云清松了口气，说：“好啊，先从数学开始吧...”

　　“.........”

　　白振杭再次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看到病床上，白棠睡得正香，而顾云清却还在看书写练习册，她为了不吵醒白棠，只开了一盏小灯。

　　“孩子，睡觉吧，这么晚了。”白振杭劝道。

　　顾云清被白振杭吓了一跳，说：“啊...行。”

　　可是合上书、洗完漱后，顾云清就手足无措的对白振杭说：“我睡哪啊叔叔？”

　　白振杭拿了一个枕头，说：“VIP病房里的床可以延展的，你拉着床下的那个把手，拉出来。”

　　果然，顾云清又拉出来了一个床板。林蓉给她铺上床铺，病床就变成了个双人床。

　　由于白振杭没拿多余的被子，顾云清只能和白棠盖一个。

　　顾云清躺在床上，心脏却飚到了峰值，她鼻尖萦绕着白棠身上的檀香，因为床并不大，她甚至还能碰到白棠的长发和衣服。

　　白振杭和林蓉二人很快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盏床头灯。

　　顾云清根本睡不着，她甚至害怕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会吵醒白棠。

　　......

　　根本睡不着！

　　顾云清鼓起勇气，侧过身体，看着白棠。尽管白棠已经睡熟了，还有轻轻的呼吸声，顾云清依旧觉得不好意思。

　　她想着白棠刚才那些话，不由得心疼起眼前这个长情的女孩。

　　“如果咱们早点遇见就好了。”顾云清鬼使神差的在白棠耳边说下这句话，说完后她意识到了害羞，然后就缩进被子里。

　　许久之后，顾云清轻轻的说：“晚安，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