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玖殷脸色不太好,三丫说:“道士哥哥不信,就去看看嘛,不过要轻声过去。”
林莫脸色复杂,犹豫了许久,才猫着步子轻声来到窗前,鼓起了好大勇气才半睁半闭着眼朝里看去,随后一怔,涨红了一张脸,迈着别扭的步子走回去。
玖殷戏谑道:“怎么脸这么红?热啦?”
“咳咳。”林莫尴尬地咳了两声,“走吧走吧,下山住客栈。”说着,接过祁夜把 他重新背在背上。
玖殷跟在后面,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
这小道士还挺有趣。
屋内软塌上,谢青箫和赤归月相拥而睡,他们承受了太多太多,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心地休息过了。
赤归月缩在谢青箫怀中,呼吸均匀,只是眼角还挂着泪水,显然是哭晕了睡过去的。
谢青箫紧紧拥着怀中的人,沉沉睡去。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命运给每个人的难题都不一样,可这份感情,真挚、纯真又美好,不然人世曲直。
之后谢青箫一直留在这里,陪着赤归月,春日采花,夏夜捕萤,秋雨看书,冬雪煮酒。
这一年的生活是那样的美好,这是他七十二年来从来不敢想的美好,美好到让他觉得这像是借来的,迟早要还的。
又是一年夏日,谢青箫坐在树下,赤归月坐在谢青箫怀里,抱着只酒坛抬头看着漫天繁星。
谢青箫双手环过赤归月纤细的腰肢,大手轻轻握着她的手,下巴抵住她的肩窝,柔声笑道:“月儿,数清了吗?有多少星星?”
温热的气息撩过耳畔,赤归月认真道:“一万八千三百六十五颗,吾还没数完。”
谢青箫柔声道:“慢慢数,不着急。”
赤归月指着月亮旁,问:“谢青箫,那里,是不是丢了一颗?”
谢青箫顺着赤归月的手,夜空中繁星随机分布,并无不妥,“为何这样问?”
“那里空荡荡的。”
谢青箫轻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在说书人的故事里,那颗星星堕入凡间成了为祸人间的坏人。”
赤归月“哦”了一声,继续数。
谢青箫宠溺地蹭蹭她的脸,恋恋不舍道:“月儿,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赤归月立即转头看他,两人离得太近,连鼻息也缠绕在一起,难舍难分,“你要去哪儿?吾能和你一起去吗?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谢青箫心中一疼,突然就更不想回去了,他吻吻她染了酒香的嘴角,“这一年的事务都是林莫在帮我处理,但有些事他代理不了……炣羽门内人多眼杂……”
赤归月听懂了他的意思,眸子漆黑似渊,“吾在这里,吾会想你,吾等你。”
“好,月儿会想我,我开心,我高兴。”仙风道骨的白衣男子依依不舍的又吻上她的唇,片刻后转身而去,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说他开心,他高兴,可她却分明看到他转身之时,眼角有什么东西闪烁,折射着星光。
玖殷看着树下谢青箫离去,对在屋内打坐修炼的祁夜道:“谢青箫终于走了,你不庆祝一下?”
在祁夜周身环绕的浓郁魔气渐渐淡去,直至消失,祁夜深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神色平静,“有什么好庆祝的,这是师傅的选择,作为师傅的徒弟,我相信她。”
玖殷问:“你真的觉得姑奶奶和谢青箫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祁夜闭着眼睛,平稳地吞吐气息,“谁知道呢,师傅孩童心性,心思单纯,即使入世这么多年也没被世俗的污浊玷污,待人真挚、上心,倘若她非要和那个混蛋在一起,那么仙魔两尊的身份、立场、仙门百家都不会成为师傅的顾虑,师傅顾虑的只有那个混蛋罢了。”
玖殷想了想,“那倒也是。”
人间烟火,山河远阔,星辰、阳光,总是那么相似,流年复制了所有的景色,却翻新了所有的故事。
分别之后,赤归月再未去炣羽门找过谢青箫,她每日下山不知在忙些什么,偶尔同祁夜去秘境狩猎,更是在树下抱着酒坛喝醉了好些次。
谢青箫和林莫再没有来过,唯有祁夜将赤归月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的师傅酒量极好,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她喝醉过。
她心凉透了,却不能也不会表现出来,不是酒让她醉了,是她让自己醉了。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湘水镇一片洁净,雪花如絮,自天空飘飘洒洒。
山脚下女子衣红似火,纤长的手指轻勾着酒坛的绳子,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周围一片洁白,山间的这一抹红,似天神的一滴血泪,赤红妖冶。
赤归月上山后,映入眼中的场景也是一片红,红的触目惊心。
她与徒儿栖身的地方,几十具尸体倒在地上,被雪花隐隐约约覆盖,周围尽是打斗的痕迹。
“徒儿!”
赤归月慌忙跑到倒在树下的祁夜,去检查伤势。
还好,还活着,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还活着,活着就好,就好……
赤归月的手忍不住地颤抖,将药丸喂给祁夜后,转向趴在另一边的玖殷。
玖殷体型比平常大了一些,也伤到不轻,身体微微拱起,似乎身下有什么东西。
赤归月上前探了探玖殷的鼻息,松了口气,喂给玖殷一粒药丸后将玖殷翻过来,露出了它身下护着的东西。
赤归月呼吸一滞。
是七丫,准确的说是已经死去的七丫。
“死……”
赤归月抬头环顾四周。
一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地中,除了祁夜和玖殷外,全是尸体,七个孩子的尸体,还有……身着炣羽门弟子服的人的尸体。
“啊——!”
谢青箫!这就是你必须回去处理的事吗!
赤归月鲜红的魔气在周身汹涌,两行血泪自漆黑似渊的眼中流下,声音撕心裂肺,凄惨骇人,传遍整个湘水镇。
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镇中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事,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心中骇然。
一时议论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