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她喃喃着，猛然想起顾笙方才拿给她的山果，急忙跑出去。
“顾笙！”
顾笙正从落在他手上的信鸽脚上取下信笺，沐槿出声唤他，他身子一抖信鸽扑扇着翅膀飞远了，飞到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小，直至不见了踪影。
顾笙将手背到身后，僵硬地笑道：“夫人……您的脸！”
他本想打个招呼，但看到沐槿貌美如初的脸一时没控制好，面露惊讶，眼中尽是欣喜。
沐槿却笑不出来，一颗心沉落谷底，在看到顾笙的慌张模样后她便猜到了几分。
“交出来！是不是阿羽给你的？”
“不是不是……是俺老娘给俺……”
“你老母亲不识字，更不可能用信鸽给你送信，是不是阿羽！”
“不是不是……”
“给我！那是阿羽的信鸽！你留在药庐是不是也是阿羽的命令？”
“不是头儿……是我担心夫人才……”
顾笙不敢看她，沐槿咄咄逼人，她向前一步，他便向后退一步，直到他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在地，沐槿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抢走了信笺。
顾笙心中大叫不好，想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沐槿看着信笺，眼泪淙淙落下来。
顾笙见瞒不住了，也便不再隐瞒，叹了口气，心中藏了三个月的悲痛终于可以表露出来，道：“夫人，头儿说让我给你寻个好人家……头儿她……”
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铁骨铮铮的汉子终是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哭出声来，“头儿她……她爱你啊！夫……夫人……头儿她是将军啊……你知道她……她有多舍不得……舍不得离开你吗……”
因为爱一个人啊，便会不惜一切的，让对方幸福。
早在三个月前，那带毒的饭菜送来后，钟离羽便知道，她们的结局早已注定，注定不会圆满。
她本以为那些言官只是派那女人来探查她，却没想到这些只会说些漂亮话的书呆子们胆子大到敢下毒来杀她，之后几日更是请了江湖上的杀手来刺杀她。
钟离羽不敢回家，她害怕，她不怕死，却怕那些人将矛头转向沐槿，她怕他们知道她的软肋，以此作为威胁。
她对沐槿冷眼相向，沉默寡言，终日坐在方便下手的酒楼里，为了将杀手引到自己这里，她出门甚至不带一柄短匕。
谢煜曾暗中找过她，在这喧嚣的酒楼中，他一袭白素衣袍坐在她对面，竟有几分当年的影子。
“朝中百官弹劾，再过些时日，就算是朕也护不住你了。”
钟离羽手持酒盏，眼中是半真半假半迷离的醉意，她嘲讽一笑，道：“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坐拥江山美人，想做什么做不到？您不赞同那些言官的进谏，是因为臣手里攥着虎符吧。”
“你！”
谢煜脸色冷了下来，钟离羽看着他龙颜大怒不以为然，继续道：“虎符是臣如今保命的东西，不可能交出来。”
“不知好歹！”
谢煜愤怒拍桌起身，一甩衣袖大步离去，钟离羽仰头一口将杯中的烈酒喝尽，许是喝的太猛呛到了，惹得她不住地咳嗽，咳到眼泪都流出来。
她伏在桌上，渐渐的咳嗽声停下了，她的眼泪却停不下，在这热闹喧嚣的酒楼无人发觉她这无声的哭泣。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她还会怎么办？
虎符在手又如何？她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甲鱼，勉强靠着龟壳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少顷，钟离羽起身，继续举着杯盏饮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不能倒，她倒了，槿儿怎么办？兄弟们怎么办？府里的人怎么办？
一日傍晚，钟离羽倚在酒楼的楼阁窗栏边，一手撑着头，向外看去，天边流云缱绻，天光由明黄色渐渐变为墨蓝色，远方一颗颗蓝色钴钻般的星星升起。
忽地一阵凉意袭来，钟离羽扭头看去，一玄衣男子身上带着秋夜的凉气，若无其人地坐到她面前的位置上，喝起她桌上的酒来。
男子穿一身玄色窄袖蟒袍，红线在袖口衣襟绣了繁杂精致的纹路，衬着他俊美脸上神情淡漠，气度逼人，一双赤眸让人看着便知他绝非普通人。
钟离羽喝的有些多了，没有理会这个陌生男子，谁料这男子非但喝完了她的酒，还催促道：“没酒了，你再要个五六坛来。”
钟离羽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屠龙不屑一笑，“怎么？姑娘很有名？又是这儿的第一美人？”
他喝多了，不小心从云端跌到这附近的一个山头上，身上的银两也不知道丢哪儿了，便到此蹭个酒喝。
屠龙草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英气劲装，粉黛未施，长发高束，肤色是浅浅的褐色，虽长的不差，但哪有第一美人是这样的？
钟离羽被他逗笑了，摇头说不是，招手让人又送了七八坛好酒过来。
屠龙也不客气，掀开封口就为自己斟满，喝着喝着，他道：“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是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让我听个乐。”
钟离羽有些哭笑不得，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我想救一人，却又做不到。”
“你听过阡陌茶馆吗？”
“未曾听闻……公子有办法帮我？！”
“阡陌茶馆里有个老妖婆，应该能帮你，不妨去试试。”
钟离羽认真道：“愿闻其详。”
屠龙将酒喝完，“那茶馆坐落在世间繁华之处，你自己去问问不就得了。”说罢提起剩下的两坛酒悠然离去。
钟离羽独自坐在那里，嘴中低声喃喃着：“阡陌茶馆……”
心中若有繁华，回首便是阡陌。
钟离羽走入店中，小店陈设繁杂，古色古香，店里淡淡的茶香使人心旷神怡。
店中只有一名紫衣女子在整理茶具，那套茶具并不名贵，是寻常百姓家中用的那种土瓷。
“将军要喝些什么？”
钟离羽一愣，道：“姑娘认得我？”
璃浅笑着转身泡茶，道：“戎马十载未尝一败，天下谁人不识君？”
钟离羽寻了个位置坐下，分明小店只有她们两个人，但却不觉得冷清，“姑娘言重了……我听闻阡陌茶馆有位老……咳……有位老婆婆，我是来找这位老婆婆的，姑娘可知她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璃轻轻一笑，道：“将军要找的人想必就是小女子，小女子是小店的老板，替人实现生平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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