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有对我的左手表现过任何一点好奇,反而在每一次我向左边挪动的时候,微笑着说
往右边吧,我这边宽敞着呢。
说话时她的眼角弯成小月牙,俏皮可爱。
我深深感激。
因为吴国栋的缘故,田佳佳时常在张怿的座位附近出现。
课间,张怿离开教室的时候,田佳佳会坐在张怿的座位上,和吴国栋聊天。高高个子的吴国栋看田佳佳的目光,像哥哥宠溺心爱的妹妹。有时候他伸出手,揉一揉田佳佳的头发,那样温暖的笑、习惯的纵容,让我悄悄羡慕。
我甚至偷偷想,如果我有一个哥哥该多好?
当我被人嘲笑的时候,当我被人冷落的时候,他可以站在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或揉一下我的头发,眼角含着笑说:怎么啦?
甚至于他随时可以出手,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孩子们。
我知道,从小,在孤独中长大的我,,或许更加期待一种虚拟的温暖,迫不及待想要一个可以容身的墙角。于是,我美化了一个男生,以为那是可以庇护我的桑我全心信任,全力依赖,我以他的微笑为生命的空气,以他的一句话为快乐的阳光,而当终有一日这伞合拢,这依赖撤离,我那么轻易便失去平衡,仓惶倒地。那是一种被动的摔倒,比主动倒下更加痛彻心肺。
田佳佳这样评价张怿:人还不错,可是有些怯儒。
我为什么?
田佳佳不知道
她用大而美丽的眼睛望着我,重复:
田佳佳不知道,只是那么觉得。
我微笑。
我不知道张怿是否“人不错”,但我想,田佳佳说的“怯懦”,或许不是没有道理。
到这时,我以为我们已经渐渐远离了曾经的那些过结。
我是说,我以为。
是到后来才知道,许多时候,不痛,不是因为伤疤平复,而仅仅因为缺少一个契机。一个把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终于爆裂刺痛的契机。
或许是为了提示我伤痛的存在,契机那么快便已到来。
语文课,分角色朗读课文,年轻美丽的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温柔地扫视台下。
有人悄悄地将身体埋在桌上如山的课本后;有人深深低头,以避免被抽到;只有我,无所事事,在午后阳光里注视窗外一丛旺盛的冬青树。
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事会和我有任何关联。我眯着眼,能看见秋天给梧桐叶子染上浅黄色的边缘,花朵凋谢了,只余下孤独而单薄的花茎,屹立在秋天的风里。
我微微有些困顿。
在明媚的阳光下,毛衣熨贴地拢在皮肤上,刺刺地痒,皮肤的敏感与思维的迟钝相伴而生,让我不由自主想要打盹。
然而,几乎是突然地,语文老师喊:
???陶滢
我完全愣住
我啊?
在一瞬间,清醒的大脑中似乎还吹过一点冷而硬的风。我扭头看看田佳佳,她站在我旁边,目光兴奋地看着我。
田佳佳我读四凤呢。
我迷茫地看着语文老师。她是那么好看的一个老师,穿一身羊毛套裙,优雅地冲我微笑,然后我听见她说:
???陶滢你读侍萍吧,张怿,你来读周朴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