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养孩子的第二十三天

我咬着钢笔尖端思索着两万字检讨书的措辞，微咸的铁锈味顺着齿缝溢开。

柊叶枫一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抬手打了个响指头顶的灯忽的亮开，虽说我是宇宙人不能够为这灯光影响，但在那灯光亮起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轻眨了下眼睛。

“你咬着钢笔？”他很是惊讶，“都生锈了你还咬？”

听见这话，我拿起钢笔一看。它本该是淡紫色的颜色，然而在岁月的磨砺下由写字的那一端开始生出些斑驳的锈迹来，将上头金黄色的属于我的倒影割裂得面目全非。那锈迹不甘在此停留，又不断往上，几乎快要将整根钢笔都缠满属于它自己的痕迹。

虽然生锈到了这个地步，但写起字来却是流畅得很。

我扬了扬手里的钢笔，看着柊叶枫一有些不大理解:“都生锈了你怎么还用。”

“因为它对我来说很重要。”他说，移开视线看着我膝盖上放着的白纸，上面已经顺着我的思绪写了一些开头语，大概就是:“在这么美好的时间里，我竟然犯下了一个错误——”

“你的字——”柊叶枫一顿了顿，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复杂，让我有些揣测不出他的心思了。

“什么？”我顺着开口。

他摇摇头:“比我想象之中的青涩。”

这下子轮到我沉默了，转头重新审视起来我颇为自豪的字体。我的字体是阿k手把手教的，后来又随着时间变换了好几次，最后成了我现在的字迹，虽然说不是惊为天人，但不管是在军械库还是光之国，总有人会夸赞我的字迹好看。

青涩……

是什么意思？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莫名地笑了笑，把纸还给了我，昂昂下巴:“继续写吧。”

接过那张纸后，我为他这诡异的举动愣了一下，拿着那支生锈的笔继续写了起来。一时间，我与他之间只剩下了浴缸里能量气息涌动时的轻响和钢笔尖与纸张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

“雾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喊我的名字让我不由得紧了紧喉咙，心头一悸，偏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他轻轻靠在浴缸边，侧对着我，灯光投下在他衣前折射出一道光来，闪过了我的眼前，稳了稳之后我才看清，他衣前别着一枚三角形的胸针，针体如同这钢笔一样有些陈旧，锈迹明显。

“我之前在地球上遇见个人，在暮春季节红樱初开上时候。她就坐在树枝上，看着很远的天际发呆，后来又察觉到我的存在，转头看着我。”

“她长得很好看，脸色苍白嘴角却跟红樱一样红润好看。看着我的时候，她眼睛很亮，跟地球夏天时看见的星星一样。”

”她对我说，好久不见。但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识我，我也不知道，明明只是第一天认识，我却——不受控制地喜欢上她了。”

听了一会就继续埋头写作的我忍不住又抬头，插了句话:“你这是见色起意吧？”

柊叶枫一耳朵一红，看着我笑开了:“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后来才知道，是命运注定的。后来我和她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在认识的第一百年回到地球初见的地方，站在红樱落雨之中在亲友的祝福下结了婚。”

“嗯，故事的最后都是美好的。”我说。

“不，故事的最后不一定是美好的。”柊叶枫一说，“我和她结婚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小女儿，长得很像她，但是生下她之后，我的爱人就离开了。”

“啊……”

我忽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了。柊叶枫一看起来像是完全沉寂在了他自己的世界里，“那支笔就是她送给我唯一的礼物，我一直带在身边，直到现在。”

“啪”的一声我把那支笔放下，在柊叶枫一疑惑的视线之下快速解释:“这支笔意义太大了，我不能用。”

“你都写了，就继续用吧。”

他平静至极，仿佛我手里的笔不过是宇宙之中随处可见随处可买的那种钢笔一样。这让我更加不敢拿，最后还是犹如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神色痛苦的拿着。

笔尖抵在纸张上，思绪忽然一明打断了我写字的动作，墨迹晕染开来，将纸张下隐形的纹路都尽数摆在眼前。

柊叶枫一明明那么深爱她，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够忍受把我放在身边。

他不膈应吗？

他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