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第九话

床边那一坨红色缓缓站了起来，头镖冷光掠过眼前，浅浅阴影落下，笼罩住我整个人。他转头，橘黄色的眼灯里点着一点墨黑瞳孔，沉稳内敛情绪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我十分不好意思，因为他腿上晕开了金黄色的血液，刚才我踹的那一脚，正正踹中他的伤口，看样子，那伤口还是没有痊愈的。

氛围十分尴尬，我急着要道歉，声带紧缩却把抱歉词眼挤压得不成样子。

头顶落下一片谨慎的温热，力度很轻，似乎把将我给吓到。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有些虚，好听的声色下是无法忽略的气音。

我咬了咬后槽牙，更加觉得抱歉，好不容易生起勇气来抬头与他对视，却被他眼里无法掩盖的严肃给消磨尽了那一股勇气。静了静，我深吸口气，还是开口打破了这个僵局:“您是？”

他眼灯闪了闪，粗糙的手掌心从我头顶上移开，人也微微蹲下，勉强与我平视。他眼里是很冷厉的威压，不同于贝利亚眼中赤裸裸的野心与狂躁，他给人的威压是能够将冷气从内到外扑满。如果是心理素质差点的人，会在这一股冷厉面前缴械投降。

“我是奥特赛文——”

“是你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我僵在原地，心下泛起的波澜分不清到底蕴含了什么复杂至极的情绪，余光看着他，敏锐地读懂他与我同样复杂的情绪。

气氛因为他的坦白又冷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能够让彼此感受到自在。

于是又这么静默了许久，久到呆坐在床上的我又重新感觉到了困意，却又忍着不敢打呵欠。

“这个房间，喜欢吗？”

“喜欢。”

我打起精神来回答。

他淡淡点头，微笑着说:“喜欢就好，如果缺了什么，就让赛罗去给你买。”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风格的东西，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一些作为礼物。”

赛文说着，手心凭空出现个胶囊，落在我的手心，温热的能量顷刻散开，不过一会，那胶囊裂开，落出一床的玩偶。是地球上很常见的玩偶，也有几个是其他星球最畅销的款式。

对于礼物这方面我并没有什么挑不挑剔喜不喜欢的，只要是礼物，对我而言都是他人心意的凝聚，就算是给我一颗小小的石头我也会很感激。当然，除了伽古拉年复一年送给我的粉色公主蓬蓬裙，那玩意我没法穿出门也没想过要穿出门，丢在衣柜里当个摆饰罢了。

“我很喜欢。”

将一切的玩偶拢在怀里，不同种类淡淡的清香味笼来，很是沁人心脾。视线越过独角兽玩偶的角，落在了赛文腿上那一道缓缓下坠的金黄色血丝。

“您的伤口……没事吧？”

“这点小伤小痛对我来说没什么的，你身体如何？会不会难受？”

“不会，很好。”

“那就行。” 赛文顿了顿，“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几天回来，在此之前，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找赛罗，他会帮你解决的。”

“嗯。”

我点点头，再抬头间赛文已经走开了，脚步很轻，压根听不见一点声音。等到房门轻轻关上，我才松了口气，不再那么拘谨，仰头倒在了柔软的枕头上，却再无睡意，满脑子都充斥着混乱的想法，一丝一缕交织成了最难解复杂的图案，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

翻了几番，我还是睡不着，心情越发烦躁，踌躇一会还是一脚踢开被子，努力凝聚浑身能量飞翔，直直落在了一楼。

半空之中能量有些不足够支撑飞翔，身体晃了晃快速落下，地板越来越近，余光瞥见一点红色。随即，身体落到了赛罗的手臂上，被他轻轻一卷就夹在怀里。

“喂，你这个身体状况就不要到处乱飞啊。”

赛罗懒懒开口，转身面向了厨房，我才看见原本被火焰烘得乌漆墨黑的厨房现在有一半恢复原状了，我揉了揉眼睛确保没看错，抬手指着厨房黑白的交界线:“你搞的？”

“不是我搞的还能是谁搞的？”赛罗哼哼两声，“老爹让我把厨房收拾好，要不然要挨骂了。话说，刚才老爹去看你了？”

“嗯。”我叹了口气，“还给我带了些玩偶作为礼物……”

赛罗把我放在了赶紧的桌子上，这时我才发现他穿着一件与他肤色贴近的围裙，手心合十凝聚出一道蓝色光线，慢慢掠过了那一堆乌黑的厨具，停滞一会，那厨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这是清洁光线？”我不大确认地开口。赛罗点头肯定，“怎么，你要学？”

“我会，才不需要学。”我耸耸肩，想起了之前含泪刷锅的悲惨经历，长叹一声，“我不会帮你处理厨房的。”

赛罗:“我也没打算让你帮我，就你这比我小腿还矮的身板，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我:“你再说？”

他哼了一段跑调的小曲，不跟我说话。

而我坐在一旁搅弄着指头，脑海里骤然闪过一抹光来，将险些被遗忘的记忆绘上缤纷色彩又摆在眼前。

“赛罗，话说——当初在幻境里，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体上有什么伤疤？”

“这还不简单？银十字从你的光谱信息推断出了你的身体状况，再通过某些手段构造了你身体伤势情况和分布区域。我只是记性好索性记住了而已。”

“既然你说你记性好，那你记不记得，在怪兽市场，你追着一个女孩打？”

正聚精会神擦着锅的赛罗微微歪头看着右上方，似乎在回忆什么，但也没想起来，所以回了我一个疑惑的眼神:“哈？什么？你是说怪兽市场那一起红色恐怖分子袭击案吗？如果是的话我没有关于追打一个女孩的记忆……”他又沉吟一声，“不对……确实有……那个女孩穿着红裙子，最后还打不过我逃走了……嗯嗯，是这样的没错——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冷笑几声，跳起来狠狠给了他一拳:“那就是我，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