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往事

赵忠实不是个普通的军卒。

当他一板斧砍掉了一个世家大族受宠的庶子后，他便知道他没有将来了。

即使，他是个武状元，而对方不过是个金科榜上二甲第七。

即使，他也同为世家子，只是他的世家比那人的世家弱小。

无他，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被权贵踩死的平民，和被更厉害的权贵踩死的权贵。就像人从不会在意自己踩死了多少蝼蚁一样，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

那个美丽却可怜的女人被人情冷暖鞭笞得伤痕累累，却把内心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永远地留给了自己的孩子，或许在地狱里她也还是惦念着他吧。

所以尽管每天对着那一缕看不到尽头的微光和冰冷的铁栅栏前冷冰冰的饭时，听着沉重的枷锁摩擦产生的冰冷的声音，慢慢等待着审判书上处斩的日子，他都不曾后悔过。

他只是忍不住感慨——人生，真他娘的无趣！

然后，那个尚未成为所有人心中战无不胜的英雄的夜铮，带着青年尚未褪去青涩却已然有大将威仪面庞向他伸出了手。

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很俗。

俗到是个人便曾抱有过这样的幻想，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人，都一样。

所以他清楚啊，他不是千里马。

可是当时夜铮笃定的眼神让他死寂的心犹如燃起了一把火，滚烫，灼热！

从那时起，他便像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夜铮的身旁，看着他纵横疆场，与西姜北魏千里博弈，斩敌将于乱马，授战阵以御敌。看着他金銮殿上舌战群儒，一种耄耋老朽瞠目结舌却口不能言。看着他步步谋算，拔除这朝廷乌烟瘴气的霍乱之臣。也看着他两鬓渐渐染上寒霜，黑沉的眸子也似乎有些模糊了……

他还记得夜铮开玩笑的时候曾对他说，这辈子的黑历史被他看去了大半，这些可都是机密，若是泄露了去，定斩不饶！

他记得自己憨憨一笑——

赵忠实若是阿牛泄露半句，俺自己摘了这脑袋给王爷下酒！

或许当时他看不懂夜铮复杂的眼神，可是自那之后，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早已遗忘却那个眼神的模样和其中隐藏的含义，留下的只是茫然与悔恨。

他不明白为什么平乱王府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人屠杀，只是知道夜铮很多事情的他看懂了他的留言——

去找他的妻子和儿子！

一柄拂尘阻了他的去路。

天空中亮起的一道闪电让他看清了这群人中间有一个沉默而俊俏的小公子。

夫人死了。

赵忠实看着他留下的同父亲同出一源的暗语，垂下了头，任由来人把他带到华国人都不怎么喜欢的森罗地狱。

然后，他和夜铮之子彻底断了联系。

他一如很多战场上伤残了的士兵一同去了那个他们征战过的岭南。

一路上磕磕绊绊，遇到很多不知名的截杀。终于到了岭南，换来的却是当地官府一道处死的处决文书。

这次，又有人救了他。

这次，不进救了他，还救了他很多的兄弟，很多很多。

他冷眼看着，什么都不想做。

人生……真他娘的无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