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克拉克,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像是一个诅咒,常常在伊莱耳畔响起。午夜梦回时,他总能梦见玛丽穿着一件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裙子,修长的颈间血流如注,挥舞着锋利的利刃向他刺来。
他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心中满是不安。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不,不会的!
他自顾自地摇头否认,光明神的喻言不会错的,玛丽她……不会有事的。
他就这样自我安慰着,像是要让自己彻底静下心来,每天一早就会去做祷告。
玛丽自从成为了王后后就不再来教堂聆听神谕,即使这一行为惹得国民对她颇有怨言,但她依然我行我素。国王似乎很是宠爱她,对她的一切都是听之任之。
他无法探听她的消息,只能在接待信徒时,偶尔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她的近况。
他听见那些人从对她美貌的赞美,到对她不敬神明的怨怼,再到对她空有美貌却无内涵的嘲笑。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在某次的宴会上,有人对她说:“农民没有面包可吃,他们快饿死了。”
这本是一句随口之言,却没想到她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了她对财富与权势的浅薄见解
“为什么他们不吃蛋糕呢?”
这句话,把她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人们只要一提起王后,不再是赞美之言,而是嘲笑她的浅薄无知。
但她似乎对这一切一点也不在乎,整日与国王寻欢作乐,引得国王越来越沉迷酒色,不问政事。
后来,她的行事越发荒诞,残害忠良,偏信弄臣,甚至为了享乐大肆搜刮压榨国民。
一时间,民间怨声四起。人们在大骂玛丽是祸国的妖魔的同时,对光明神也有了质疑。毕竟玛丽会当上王后,就是因为光明神的神谕,可如今这位王后不仅没有带来好运,反而给国家带来了灾祸。
最后,再也无法忍受压榨的国民们揭竿而起,冲进王宫,威胁国王将那祸国殃民的王后处死。
国王尽管舍不得貌美的王后,但性命当前,他没有一点犹豫地就将王后推了出去,这场叛乱的尾声就此以王后的伏罪落下帷幕。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后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打入大牢,人们历数她的种种罪状,最后一致决定判处王后斩刑。
行刑的前一天晚上,伊莱去了见了玛丽最后一面。
在监狱的门口,一名银发赤眸的青年与他擦肩而过。伊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忍不住回头,可那青年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见任何踪影。
……
玛丽穿着金色的华服,头顶的王冠即使在这时候依然熠熠生辉,她嘴里哼着小曲,高跟鞋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哒哒哒”的声音,舞姿优雅摇曳。
“玛丽。”伊莱双唇轻启,喊出了那个久违的名字。
歌声骤停,玛丽身形一顿,转身看向了与她隔着铁栅栏的伊莱。
“你来了。”
伊莱看着她一如既往美丽的面庞,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顾无言了良久之后,玛丽扬起一抹微笑打破了这份沉默。
“伊莱,你曾说过,神谕是不会错的。”
“现在呢?你还这样以为吗?”
闻言,伊莱脸色“刷——”地一下白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言笑晏晏的玛丽,“所以,你做的那些,都只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她的笑容越发灿烂,眼底却寒冷如冰,“我说过,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后悔!”
伊莱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逃出了监狱,玛丽字字见血的话在他的耳边萦绕不散。
“我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都是你们逼我的。”
“让我成为皇后的是你们,废掉我的也是你们,凭什么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伊莱,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下棋吗?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皇后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啊!”
“但我不会这么容易地被你们吃掉,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眼里的恨意几乎将他吞没,伊莱直到现在才正视了一个事实。
是他……不对,是他们,是他们所有人将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第二天行刑,所有人都前来围观。在弄臣穆罗被处刑后,皇后玛丽也被推上了断头台。
她哼着小曲,步伐不紧不慢,仿佛她不是要上断头台,只是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大刀落下的那一刻,鲜血四溅,有一滴血甚至溅到了伊莱的脸上。
耳边,是民众的热烈的欢呼声,而伊莱此刻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的世界只剩一片血色。
为庆祝妖后和她的走狗伏诛,举国上下举行了三天三夜的宴会。
宴会的最后一晚是晦月。
这晚,血月升起,黑色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叫声,诡异而又不详。
沉浸在宴会欢乐中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黑暗,正逐渐向他们侵袭而来。
“铛!铛!铛!”
随着一声声钟声的响起,热闹的宴会大厅突然灯火全灭,黑暗瞬间弥漫了所有角落。
就在人们疑声四起时,一阵激烈的琴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哒哒哒”缓缓向他们靠近。
“哎呀,真是好热闹的宴会啊。”慵懒的女声蓦然响起,带着破碎的气音,令在场所有人不由地寒毛直竖。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位穿着金色华服、头戴王冠的女人走到了众人面前。
女人的脖颈间洇洇流血,她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利刃。
妖异的红色月光洒在女人的脸上,人们这才看清面前的不速之客竟然是被推上了断头台的玛丽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发出惊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着大门夺命狂奔!
就在他们快要跑到大门口时,沉重的铁门“砰!”的一声猛地关上。
人们拼命的拍打着、撞击着大门,妄想将紧闭的大门撞开,只是不管他们怎么做门依然纹丝不动。
玛丽一边向着绝望的人群逐渐靠近,一边环顾着大厅的四周。
“这白色的石柱,不太适合现在的气氛呢。”
“卡尔,你说换成红色的怎么样?”
不知何时站在玛丽身边的伊索•卡尔欠身单手抚胸道:“如您所愿。”
那天晚上,琴声掩盖了凄厉不断的惨叫,炙热的鲜血将整个宴会染成红色。
玛丽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对着镜中的自己举杯庆贺,脸上甜美的笑容一如往昔。
呐,血月之宴开始了,你要来一杯吗?
……
后记——
银发赤眸的青年将一束娇艳的玫瑰放在墓碑前,他抬手似要抚上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终是缓缓收了回去。
他抬眼看向了并排的另一座墓碑,眸光微动,放上了一束黄玫瑰后转身朝着不归林的方向离去。
风吹树动,树影摇晃,青年的身影蓦然消失,却见一只白兔几个跳跃,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有树叶随风飘落在了那两座并排而立的墓碑上。
只见一座刻着:玛丽。
另一座刻着:伊莱•克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