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恩 黑白钢琴键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凶手。

刑侦科的后辈用了所有方法，却套不出一句话。

他们说，他只是缩在角落，浑身发抖，一言不发。

我只好去了他的拘留室，我只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我抬手，敲门，叩门声震震，屋内却没有一丝声响，我记得推开门，灯光昏暗，灯泡一闪一闪。

我皱着眉头打开灯，光线大亮，我看见屋中一切都很整齐，只是不知为何，空气中弥漫着无言的绝望。

他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该是极好看的，熠熠生辉，灿若星辰，可惜此时却如一口枯井，黯淡无光，空洞悲凉。

灯亮起来的一瞬间，我清晰的看见他眼中闪过的惊惶。

“你的职业？”

他好像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还是迟疑了一下终于开了口：“钢琴家。”

我刚想再问些什么，他却猛然抬起头，直视着我，目光如炬，燃烧着他用生命最后的微光溶成的疯狂，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紧盯着，不由后退了一步。

但他只是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地说：“还不够明显吗？”

我原先有过这种预感，可它真的被当事人承认的那一瞬间，我还是眼前一黑。

我的时候肯定很失态，因为他笑了他的笑容消失了：“罗侦探，干你们这一行的不是每天都面对这种事吗？怎么共情能力还那么强。”

我定了定神，缓缓靠近他，他的笑容消失了，开始颤抖，挣扎，我却依然固执地卷起他的衣袖，把他拥入怀中。

他比我高许多，可是缩在我的怀里，却真的像个孩子，啜泣着，微微发抖。

钢琴家本该是高傲矜贵的，可他裸露的半截手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伤口结痂，淤青泛黑，在他没有血色的皮肤的映衬下，恰如钢琴上分明的黑白键。

我用力抱紧了他，一字一顿：“我会等你。”

律师极力营救他，还是被判了15年。

我依旧不温不火的干着自己的工作。

现实中没有福尔摩斯，更不可能出现柯南，现实里的侦探，弱的可怕，他们费尽心思找到真相，最后却希望自己一无所知。

当初以为15年长如一生，后来真的心平气和去度过了，反而没觉得怎么样，期间也有好几个男人试图和我搭讪，我都直接的拒绝了，只是探监时当做笑谈和他说过。

明明只见过几面的人，不知为何印象那么深，一眼就赌上了几十年。

他刑快满时，我推掉了所有工作，前半生勉力打拼出的积蓄足够我们以后衣食无忧，不过是多了几根白发，几条皱纹，不会有人在意，更不必有人在意。

我和他的事情没和任何人讲过，我可以想得到外人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有各种以“为我好”的劝说。

我不愿意听到这些，我想给他一个美满无缺，没有一丝忧郁的后半生。

真的去接他那天，我早早开始梳洗，为穿什么衣服伤脑筋。

我暗笑自己的激动，年近四十的女人，不过是去接个故人，倒是第一次约会似的庄重。

音响里传来了那天他弹给我一个人的曲子，前面如泣如诉，后面却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似疾风骤雨，直到曲末才终于了几分恬静。

我忘不了那时的他。钢琴家一身的伤痕被粗糙的囚服包裹，指尖停留在布满灰尘的黑白键上，他细细地拂去积尘，目光如水一般，空明澄澈，明明人间的不公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却依然温柔。

我突然觉得，他也许是哪个下凡的仙子，干净无缺，不该来这污浊的尘世。

我去接他的那天正是初春，北方的冬天总是下雪，春日初斜的暖阳照在雪上，冰雪初融。

他紧抓着我的手，展眉一笑。

明明年少有为，前程远大，却丢下一切去陪一个偏执，疯狂，又脆弱得一触即碎的凶手，这怎么看都似乎是一个极不划算的选择。

可惜这世间，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价值来衡量，很多人追求一生功名利禄，在我这里很轻很轻

他一笑，便全都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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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是《摩天大楼》颜俊的后续，希望他在往后的日子里，也可以遇到一个愿意为他抛下一切的女孩。

呜呜呜，本来想写救赎什么的，我也想不到这篇文会发展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