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2.3(完)

圣地就在蒲昌海中心岛的宫殿里，由十二根石柱环绕而成的一座阵。俍孎听大人们说这是神赐予楼兰的祝福，它的存在给这片地区带来无限的生机。当然，这种馈赠并非无偿赐予，它需要人类以同等的鲜血和生命换取。然而大多数居民，包括父亲和家人，都认为这种奉献是必须且值得的。

走过连接湖面的长桥。远远地，陈琳看见有一道光，从宫殿中央直射上天空，耀眼得胜过天上的太阳。当它触及云层时，天空开始变色，仿佛一切色彩都被吸纳进某个漩涡，朝着那束光亮汇聚。

它的纯白被颜色混杂，慢慢变暗，慢慢褪色，接着，一切开始风化……

如同火焰沾染上纸页一般，所及之处全都在枯萎，破碎。

“回来，俍孎！回来！”冥冥中有个声音叫喊，却被狂风吹散。陈琳仍然朝着前方的宫殿前进，仿佛被某根无法为视力捕捉的线牵引。

“阿父？阿父？”残破的宫殿里飞舞着灰烬，猛烈的风暴连向前移动一寸都是困难。陈琳看见许多被烧焦的形体扭曲地躺倒在地面，皲裂的皮肤上蒙蔽着亮蓝的蛛网，向外一点点飘散，仿佛夏夜飞舞的萤火虫。

她有些好奇地伸出手去，却在触及的一瞬间被个东西击中。接着，她的视野中燃烧起一片刺眼的金红光芒。这光芒是如此强烈，以致一切其他物体全都变成黑色剪影。旋即，所有感官尽皆衰退，她仿佛坠入时间的裂隙，如同被刻画在石壁上的线条，自我尽失……

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我女儿……

那东西……似乎融进她灵魂中了……

能分开吗……

不能……

“陈琳，琅嬅，姐姐，听我说，你必须醒醒，必须……靠你自己醒来……”

“阿宁，是你吗？”陈琳大口喘着气。她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每一根骨头都在抗议呻吟。白有苏正紧紧地抱着她，右手紧压着心脏，左手依然贴附在爵印的位置。

“看来我有些轻慢了。”他自言自语，“这件事需要更加谨慎地对待。”

“还继续吗？”陈琳觉得头疼得像有几千根针在里面扎，很难集中精神。

“不。”白有苏把她抱起来，“我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否则对你我都有伤害……”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陈琳都已记忆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而自己被放在某种柔软的皮毛上。身体依然沉重，似乎塞满石块，无法在意志的驱使下自由行动。

“我们必须封住她的这个部分吗？”

“是的，否则她自身的意识会被这种力量吞没，接下来的殒灭可能会影响石头本身。”

“这都怪你，力量。既然清楚这里根本没有‘神圣之心’的那种屏障，还要……”

脑袋里，男人和女人在交替说话，但是每一个发音都像是山谷中的回音一样模糊，空旷。

“石头还有用吗，智慧？”

“有用。”

“你没骗我们，智慧？”

“你总是这样。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来……”

女声沉默了。很久之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智慧，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部分取出来？”

“等她再长大一些，安排她献祭吧。”

“取她的心就行？还是……”

“我来，其他人都别插手，如果不想搞砸的话……”

脑中针刺般的痛楚逐渐消退，陌生的声音也跟随着消失。

最后的意识涣散消失，耳旁唯余空虚与死寂。

时间被静止在了一点，如同凝固的琥珀。

许久，许久之后……破碎的意识缓慢地重新聚合，最先恢复的是触觉，接着是嗅觉，然后是听觉。厚重的木质香气让她觉得宁静，就像漫步在清晨雾气缭绕的林间。

“你好些了吗？”陈琳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上身的衣物也都已经被穿好了。而她的身边，白有苏同样显出疲惫之色，长发凌乱，他的唇边渗出嫣红的血丝，灿烂妖异。

“陪我休息会儿。”白有苏伸出手臂，把她拉近自己。

天花板上方阴暗的空间里，一双鹰隼般的双眼透过缝隙，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陈琳办公室的门被人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