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的算计

“湮灭？”陈琳看着老人，微微皱起眉头。

“是的，湮灭。”老人点头，“到那个时候一切都会消亡。所有的人、物，甚至是自然本身，都会死去。万物都将归于混沌。直到命运再度走到下一个开端。”

双方尽皆沉默。

“琳儿，”老人继续陈述，“苏儿他是智慧之剑【顾寰】的主人，那位祭司在赐予他这把剑的同时，以对你进行灵魂收割作为代价，建立联系。这与亘囚式不同，可不是用魂力给一扇门上锁那么简单，它不仅与你的生命相连，也与那个收割者的生命相连。这是慎之又慎的禁术。”

惊讶之色稍显即逝。“那如何解？如果如此麻烦。”

“不用担心，黑暗状态会自动解除灵魂收割的效果。而它已经解开了，就在当年你使用黑暗状态对付白辰微的时候。所以，我不知道你的记忆里隐藏着什么让他们恐惧的东西，以至于要对你进行灵魂收割。直到那一日，那一位找到了我，告知了我真相，关于你的记忆。”

“关于【湮灭】？”

沉默，老人点头。

陈琳低下头，她的目光里有一些痛苦，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些碎片，像是锋利的金属薄片，在她的记忆里飞快地穿梭切割着，所过之处，翻起无数道血淋淋的伤口。

老人看着陈琳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换了话题：“既然当年灵魂收割的负面状态就已经解除了，而你却忘记了过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根据当年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以推断，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操控着一切。”

陈琳抬起头看向老人，房间里像是突然绷紧了很多根看不见的丝线。

“你的意思是，有人算计了她？”叶宇飞蹙眉。

“是的，而且，算计她的人怕是比白银祭司来头更大。我们俩的天赋有多厉害我们自然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学习魂术的时间也不算短。不需要暗化状态，甚至不需要动用天赋，陈琳就可以杀了我那位族兄还有他带来的那帮杂碎，带着伯父伯母安全离开。而事实却并非如此。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她当时不仅无法施展天赋，就连最基本的魂力操控都出了岔子，这才迫不得已使用暗化状态，再加上精神浸染的摧残，他们才能趁着陈琳失控而杀死伯父伯母。”

“暗化状态？”叶宇飞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他很清楚自己可以逼问出什么，“我查到的东西是，暗化状态时，魂力会以几何级数增加。据说这是一门禁忌。背后的原因是什么？难道就是因为无法控制，无法恢复理智吗？”

“黑暗状态之所以被称为禁忌，是因为它获得魂力的方式是直接与最近的黄金瞳孔取得联系。所以，即使是再弱小的魂兽，也能在融合后获得远大于两者的魂力总和。如果再加入魂器，那么魂力在瞬间上升的高度远远不是三者相加而是叠乘的总和。”

“但这种方式又是如何与黄金瞳孔建立联系的？”叶宇飞追问。

“因为……智慧告诉我，这本是西域黑暗之神的献祭方式。普通的凡人，就算是最弱小的凡人，他的灵魂力量也要远高于最强大的魂兽。也正因为如此，魂兽才可以被魂术师吞噬进魂印，终身效忠于他。但是，当黑暗状态开启的时候，会有一条连接黄金瞳孔的隐形联系建立。来自魂力本源的庞大力量将通过魂路间的纽带瞬时冲击过来，将人和魂兽彼此熔炼，同时，吞并他们的生命力。因此，在黑暗状态之下，保持属于人类的理智才是最最困难的。也正因为这种方式是少数几个会永久扭曲灵魂本身的魂术，因此被列为禁忌。”

叶宇飞沉默了一阵，“……所以，黑暗状态失控的结果，也是变成魂兽？”

“是的。使用者会变成一种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这也是我告诉她的，在她和伯父伯母被追杀的时候，她还没有使用过黑暗状态，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使用了这个终极魂术，等于是在赌自己的命……”白有苏的声音越来越轻，每一句都是旧日的段落，不可覆灭的摧折，却在复述时多出了几笔新颖的色泽：“再加上精神浸染的负面影响。这个天赋属于大范围的精神控制类天赋，使用者的体内能够发出一种人类无法听见但是可以感知的高频音波，这种声音能够将人脑海里的平衡感彻底打破，并且让人接收到TA营造出来的极大恐怖和恶心之感，最终将人引导至精神错乱，失去理智，暴乱发狂。两相结合无法控制也不奇怪，不过好在她是可以控制住的，在最后的关头，她恢复了。”

紧接着话锋一转：“关于陈琳你了解多少？”

“不，不是我，是别人唤回了我的理智。”陈琳费力思索着那个梦境，回忆着那个陌生的声音，它有着超乎寻常的灵魂力量。它响起后，被魂力暴风搅乱的心智逐渐回归。

老人思忖片刻：“那便是了，那只看不见的手书写着谁都无法猜度的至高天命。好在命运已经扭转，只是还未到最后一刻。”

是天道？陈琳感到有东西在敲击额骨。

“我去你卝妈卝的卝老天爷！！！！！！”

那声音凄厉不甘，直击灵魂。

天道意欲何为？沉重得无法直面的话题，陈琳没有把疑问说出口。“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下我和阿宁？还在他的身体里种植了新的魂路？”

“我想，对于他们来说，苏儿是一个具有价值的标本，如果能够成功地将他身上的魂路剥离复制出来，那么，他们就可以将无数种具有各种天赋能量的魂路，搭配着永生回路，种植进新的王爵使徒体内……它们将让多条魂路复合并存这种超越常规的存在，从一个‘从未有过的奇迹’，变成‘量产’，到那个时候……”

这样的怪物将会随处可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陈琳打了个寒噤。

“而且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都不在苏儿身上。而是你。因为你是目前西南地区王爵体系里面，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女爵，而且又具有那样的灵魂回路和天赋。”

陈琳看着老人，目光里仿佛沉睡着一片漆黑的草原，风吹动着起伏的草浪，一片波澜壮阔的黑暗。

“女爵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叶宇飞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个……我真不是很清楚。”白有苏摇头，随后他补充道：“不过陈琳确实是目前这一地区魂术体系里面唯一的一个女爵。每一代只会有一个女爵。在此之前女爵一般都被限定在后四度的低位，而陈琳却是150年来首个从神族血脉中获选的一度女爵。”

白有苏也有些困惑，手指支撑着下巴，“不过为什么要限制女爵的数量……难道是怕她们结婚生子耽误……等等！”白有苏突然震惊的抬起头，“生育！这件事情是女人能做而男人做不到的！”

“生育……”叶宇飞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问：“你不会是说……”

“你觉得陈诺如何？”白有苏略去了正面回答，把问题推回去。“是阴冷？还是深不可测？都是的。没错，在魂路修复的时候我曾对着他放出了一部分魂力，但我很快就感觉自己的力量如同被一个无法估计体积的巨大怪兽吞噬了，而且仅仅只是一瞬间的事。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个巨大引力的黑洞吸食着一样，把自己身体里的大量魂力卷裹着，朝无限的深渊里拉扯。如果当时我来不及将魂力及时切断收回，我身体里的魂力，就已经被吞噬大半了。甚至更可怕的结果会是，他的魂力会从他身体深处反涌过来，疯狂地朝我的身体里逆向钻噬。”

叶宇飞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你的意思是？”

“一个血液造物都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更何况……一个，甚至好几个，从母亲子宫里孕育诞生的孩子……”白有苏脸色惨白，他嘴唇发抖：“恐怕我高祖父将永生魂路给了她，也是祭司默许的。魂力掠夺生命，被魂力影响的女人容易难产而死；而永生天赋却是最容易让人活下来，且永生天赋下的女子产子是不会死的。”

叶宇飞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不过我还真是可怜他们，走的每一步棋都是在作死。这个打算更是注定落空，毕竟她对于X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抗拒。”

空旷而静寂的密室之中，叶宇飞的眼睛霍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