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皎洁月色映照在雕花窗上,如湖水般波光粼粼。
屋内,一张松木案,两人对面而坐。
魏无羡的视线从案上两盅天子笑移开,抬眸,刚好对上时虞的眼。
从她面不改色的变出两盅天子笑起,他就愣了老半天,张了张唇瓣,却一个字都没说。
时虞你不喜欢?
不是她预想中的反应,时虞微微偏着脑袋,带着几分不解。
魏婴(魏无羡)喜欢是喜欢……
魏婴(魏无羡)只是,你知道云深不知处……禁酒的?
他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道。
时虞微微一惊,眉头拧了拧,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地意味:
时虞你遵守的吗?
魏婴(魏无羡)……
魏无羡被噎了一下。
他不遵守不奇怪,但怪的是她也不遵守。见鬼了,为什么金麟台一行之后,时虞对他的态度转变了那么多?
魏婴(魏无羡)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时虞慢条斯理的摘去酒塞,往杯中添满琼浆,轻轻挪至他面前。面色如常地说道:
时虞我喜欢。
听她慢悠悠的说出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到难以捉摸。
魏无羡端起她倒的酒,放在嘴边:
魏婴(魏无羡)喜欢什么?别跟我说你喜欢我……
她指尖微微一顿,片刻后,目光从酒盅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默了默。
时虞嗯。
她轻声答道,声音缥缈至极。
话音落,魏无羡震惊地瞪大眼看向她,猝不及防之下猛然喷了一口酒出来。正对对面的姑娘……
魏婴(魏无羡)噗……
时虞下意识别过脸,闭紧了眼,然而还是因躲闪不及而被喷了一脸!
烈酒的气息迎面扑来,随着呼吸在鼻尖环绕,令她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魏无羡大惊!猛地咳了两声后连连道歉。
魏婴(魏无羡)对…对不起!对不起!
魏婴(魏无羡)我帮你擦,我帮你擦……
罪魁祸首哭丧着脸,一想到她最爱干净,满心都是愧疚,连忙绕过松木案,打了盆水,替她擦去脸上的酒渍。
他慌慌张张在她脸上乱擦一通,那酒气顿时更浓了几分。时虞忙别过脸道:
时虞不必了。
魏婴(魏无羡)没事没事,你别乱动。
他把她的脸又掰了回来,单手按住她的脑袋,擦拭的动作较方才轻柔了些许。
时虞默了默,澄净双眸不可避免的对上了他的,纤长的羽睫好似画扇,微不可察的颤动了几次。
周身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在她的注视下,魏无羡的动作渐渐缓了下来,漆黑的瞳孔里淡淡倒映她精致面孔,眸色渐深。
空气中悄无声息的蔓延着浅浅的微妙气息。
然而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似是被唤回了魂,二人下意识的往窗外望去,却只见水蓝衣衫一角消失在转角处。
他们互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能看出几分防备与不解。
魏无羡退开两步,轻咳一声,像是为了缓解气氛又道了句:
魏婴(魏无羡)时候不早了……
时虞我有话问你。
他还没说完,就被止住了话语。
时虞你昨日说十六年前不夜天一役,傀儡忽然失控。
关于这段故事,时虞从不同人口中听过不少次,但每个人都一口咬定是魏无羡指使傀儡屠杀仙门。
直到昨日,她才清楚的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的话题跳跃太快,魏无羡只是立在那儿,怔怔的,片刻后又黯然垂下眼眸。
魏婴(魏无羡)嗯。
不夜天一役她也在,只是魏无羡不明白为什么关于“堂姑娘”的记忆她好似一点都记不得了。
时虞傀儡听笛音行事。
时虞乱魂抄曲集,也能做到。
魏无羡转身在圆凳上坐下,蹙眉抚着脖颈好似在回想。
魏婴(魏无羡)当初在穷奇道我就听到过另一处笛音传来,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魏婴(魏无羡)而在不夜天又出现了一次,就一声。
魏婴(魏无羡)我当时心神大乱,根本容不得我仔细去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时虞有人在背后用乱魂抄篡改了陈情的指令。
在无条件信任的基础上,时虞得出了结论。
时虞是金光瑶。
使用乱魂抄者,嫌疑最大的自然是他。
魏无羡定定看了她一眼,带着些探究,小半晌,才神色淡淡道:
魏婴(魏无羡)也许是,也许不是。
时虞疑惑望向他。
时虞你不想知道?
魏婴(魏无羡)刚醒来的时候我的确很想知道,可现在……
魏婴(魏无羡)知不知道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在世人心里,夷陵老祖那些坏事做也做了,就算我现在跑出去喊一百个冤枉,只怕也没人相信我。
这一次在金麟台,他们又输了。只要他搬出夷陵老祖这个名号,所有的罪过就会被归于他身上。
他拎了壶天子笑,起身走到窗边。眉宇里淡淡的,似是经历过心灰意冷后彻底看明白了,也不再执着于什么真相。
魏婴(魏无羡)其实有的时候,世人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而已。或者说一个靶子,一个人人喊打的靶子。
魏婴(魏无羡)有了我,他们就能同仇敌忾,就可以自命不凡。
魏婴(魏无羡)后来我也想明白了,就算没有金光瑶,没有那声笛音,可能也会有其他人,其他偶然……
话语间,他转过身望着她。
这么多年来,信任他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逝去。
有那么一瞬间,不夜天的过往在他心里不停来回翻涌,一幕接一幕……
那个时候他最在意的不是旁人,只是她的一句话。
其实他也不清楚眼前的姑娘到底是真心信任他还是在图别的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但是……无所谓了。
魏婴(魏无羡)管他诽我、谤我……
魏婴(魏无羡)问心无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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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卷下冷冽白雪,落在眼角眉梢,蓝燕凝终于觉出一丝凉意。那道凉意顺着喉渗进心里,竟有几分窒息之感。
她一路回到房里,葫芦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此刻正顿在案上。
“出去了一整天,你可跟他们说了?“
蓝燕凝没有理它,自顾自关上了房门,随手捻了个避尘决,合衣倒在床榻上。
“你没说?”沉甸甸的葫芦一蹦一蹦的蹦到了床头。
蓝燕凝眉心一蹙,伸手把被褥一捞,盖住了自己的脸,把葫芦的声音隔绝在外。
她本就两日一夜未眠,此刻一倒在床上很快便入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