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陈情向】六十八

蓝湛记不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如何结束的。他将时虞送到门口，自己光明正大的走在云深不知处的小道上。

莫说亥时息，子时都快过了他却连静室的门都还没摸到。

他几乎不会这样不守规矩，但眼下这种无力感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像是凭空从心间抽走了些什么，空落落的一块。

原来，他真的做错了很多事……

可笑他不但没有改，反倒是把“错”推到了一个无辜女子身上。

蓝絮（蓝燕凝）你看，我都走了三圈了还是没遇见倒霉事。

蓝絮（蓝燕凝）你输了，就知道你是个半桶水，还无所不知呢，我明儿个一早就去把你当了！

远方传来一道朦胧又熟悉的嗓音，蓝湛脚步微顿，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道纤细的背影，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拉近了距离，走到身旁才发现她对面空无一人。

蓝湛（蓝忘机）阿凝。

蓝燕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还有什么东西落入草地的声音。

她连忙蹲身捡起，背对着蓝湛塞入了自己怀中。

回身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平静，埋怨道：

蓝絮（蓝燕凝）你吓死我了二哥哥！

蓝湛轻扫了她身后一眼，想到方才隐约撇见的一只红玉葫芦，神色不明。

蓝湛（蓝忘机）云深不知处禁夜游。

蓝絮（蓝燕凝）……

蓝三小姐一怔，嘀嘀咕咕的说了句什么。

蓝湛没有说话，因她态度不端而蹙眉。

蓝湛（蓝忘机）家规，三百遍。

说完，他转身走向藏书阁的方向。

这下子，蓝三小姐笑不出来了。

蓝絮（蓝燕凝）不是，你不也在夜游吗？

蓝湛回身，眼风一扫，蓝燕凝顿时失了气焰。

蓝湛（蓝忘机）我正要去抄。

说完，他继续前行。挺拔的背影在月光下仿若一个严厉的审判者。

所以“审判者”现在要去受罚，一身气压极低，路上顺手逮了个一起抄的，是她倒霉？？？

倒霉！

蓝燕凝暗骂了句怀里的红玉葫芦！

那是她昨日夜猎，从凶兽洞穴里发现的。

这个葫芦然会说话，它说它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还预言她今晚出门必会遇到倒霉之事。

蓝燕凝不信邪，想到亥时已过蓝湛必然睡下了，她还就真的跟他打了个赌，跑到外头转了三圈。

这会儿灵验了，蓝三小姐却很是生气！

你爷爷的臭葫芦！

知道还不硬气点阻止她出门！！

丑时将至，蓝燕凝却跟着神色肃然的含光君来到藏书阁，在这瘆人的气压下，战战兢兢的抄着家规。

她悄悄地瞄了一眼坐姿端正，背脊笔直的兄长，一手字写得那叫一个俊逸挺秀，行云流水。

只是……周身那极低的气压都快压到她这边来了。

自那日金麟台归来后，每个人心里多少都藏了点事。

时虞出现后，仙门尽知蓝二夫人归来，对这个称呼她也没有否认过。当然，那天晚上的情况，她的否认无疑是在替魏无羡解围。

只是，蓝燕凝并不觉得她只为了替他解围。

她记得清楚。那晚时虞说，她不想让一个人误会。

她说这番话时，眼底蕴含着藏不住的真挚和柔情，不论是在朣胧，还是在时虞那里，都是蓝燕凝从未见过的。

这几天她也烦躁的很，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虞，分明从前的童童那么喜欢蓝湛，现在她还是她，可是怎么一切都变了呢……

她想不明白，于是连续几天出外夜猎，通过斩杀妖兽来释放自己烦躁的情绪。

蓝湛（蓝忘机）神游太虚，再加一百遍。

蓝絮（蓝燕凝）……

冷冽又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蓝燕凝的表情彻底凝固在脸上，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她深刻怀疑蓝湛的发泄方式就是为难她！

蓝絮（蓝燕凝）不是……

蓝絮（蓝燕凝）二哥哥，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神游太虚……

蓝湛手指微微一顿，轻轻掀眸看她，面色如常：

蓝湛（蓝忘机）我会抄。

蓝絮（蓝燕凝）……

蓝燕凝彻底傻了。

这一刻内心如同平静的湖水翻起巨浪，有种想要掀桌而起的冲动。

这简直是自杀（谋杀）式抄书！

要不是看在他刚没了夫人份上，她真的不会那么听话，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藏书阁抄家规。这要是传了出去，让她这老脸往哪儿搁？！

♪───────♪

次日清晨，时虞照常去到魏无羡的屋子，谁知，还有一人比她更早到。正是泽芜君蓝曦臣。

她准备进去时恰好遇见他出来。

蓝曦臣的容貌与蓝湛有八九分相似，但他眸色较深，面上总挂着笑容，清煦温雅。

蓝涣（蓝曦臣）时虞姑娘。

他见到时虞倒不显诧异，先行了一礼。

时虞泽芜君。

时虞还以一礼。

蓝涣（蓝曦臣）姑娘是来探望魏公子的？

时虞不错。

蓝涣（蓝曦臣）那涣便不多打扰了。

时虞泽芜君慢走。

话毕，蓝曦臣转身离去，直到快要走出小院后才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望着那雪白的身影推门而入，他轻声叹了口气。

屋里。

魏无羡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是以时虞敲门进来时他也没有多“受宠若惊”。

只不过……疑惑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她最近是怎么了，对他如此关怀备至，以往他想见她一面还要做好被骂的准备。

时虞泽芜君这么早来找你谈什么了？

魏婴（魏无羡）他允我暂时在此处避难，金光瑶还不敢来这儿搜查。

时虞微微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瓶，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窄小的瓶口缓缓流淌而出，落入杯盏。

时虞他相信金光瑶是杀害赤锋尊的凶手么？

魏婴（魏无羡）一开始不信，后来我奏了一曲在共情时听过的清心音，正是金光瑶所弹奏的。

魏婴（魏无羡）他听出了曲调有一段怪异的部分，这才有所动摇。

魏无羡在共情时的经历昨日已经跟她说了个大概。时虞觉得这倒是个说服蓝曦臣的好办法。

她将盛满露水的杯盏递给他，温声道：

时虞朝露，有助你恢复剑伤。

魏无羡才一接过就感觉到一股灵气扑面而来，这朝露……看上去可不寻常。

魏婴（魏无羡）你……大清早自己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