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凤皓逐渐远离喧嚣的人群,踏进重火院时,眼眶中的泪水,突然像决了堤一般,再也抑制不住。
他手扶门扉,背对着司清玄,兀自低下头,小声呜咽着,悲恸至极。
司清玄(有些莫名其妙)“妹夫,你怎么了?”
凤皓(哽咽)“老三,你发现没有?场上的花雨,跟清歌身陨那一天,落在陵安城里,洒在咱们身上的莲瓣,一模一样!”
司清玄(一愣,眼底泛起浓浓的悲伤)“好像……是这样的。”
凤皓“还记得吗?事后,我们勘察过守梦派的遗址,那里一片焦土,浮尸遍野,血流入渠,只剩下断壁残垣。”
凤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清歌临终前,究竟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恶战?她伤得严重吗?她当时在想些什么?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凤皓“就在刚才,当我看到月丫头的那场比试,这一切,忽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清歌会不会也是这样?”
凤皓“为了保护自己的徒子徒孙,孤身应敌、寸步不退,却因为木系修行者的天然缺陷,无力抵抗火焰猛攻,绝望之下,只能祭出‘舍灵咒’……”
凤皓“躯体分解,以血作媒,以身为介,化为飞花,飘散于世间各处。那个时候,她疼不疼啊?”
为了继承花神的遗志,守护好这天下,凤皓坚强了千万年,将心作荒冢,埋葬了所有前尘往事,努力让自己恢复常态。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他忽然就绷不住了。
说到最后,他的所有声音,都淹没在恸哭之中。双眼通红、全身发颤,多亏有门扉支撑着,才没歪倒下来。
司清玄站在他身后,默默听了半晌,眼中也渐渐染上了泪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痛而又哽咽。
司清玄“那个时候,但凡……我们三兄弟,有一个人能陪在清歌身边,她都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
司清玄“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不能!每一个人,都做不到!
剑、火、水三神率兵出征,是天帝的旨意,身为臣子,无人能违抗圣旨。
他们三个,都心怀苍生,在那样的时局下,人人都巴不得毛遂自荐、挺身而出,也根本不会抗旨。
只因为,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司清玄“早知如此,当初,我就抗一回旨,不去前线了!我应该留守神界的!我本可以保护她的!”
司清玄“哪怕被陛下降罪,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司清玄“我好想清歌!好想再回到从前的生活……”
司清玄“记得小时候,我还经常跟她争宠,拈酸吃醋地埋怨你们——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双胞胎兄妹,为什么大家总是……更宠妹妹一点儿?”
司清玄“但是现在,我再也不跟她争了!只要清歌能活过来,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我愿意付出一切,去宠爱她!”
司清玄“可……清歌她……不会再回来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是月丫头。即便生得一模一样,她也只会是楚月泠,永远都变不成司清歌!”
闻言,凤皓缓缓抬起头来,声音仍是颤抖的,哽咽难抑,但情绪,却已稳定了许多。
凤皓“这么多年了,老三,除了你这声‘妹夫’,已经没什么能让我感觉到,我和清歌之间,尚存着联系。”
凤皓“直到,月丫头的到来。”
凤皓“虽然,我们都不希望,她降生于世,但事已至此,我依旧特别想宠着她、护着她,将她留在身边,就像留着一个念想。”
凤皓“有些时候,看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我也会有些恍惚——如果,清歌能活下来;如果,我们能有一个女儿,她会不会……像月丫头一样可爱?”
凤皓“或许……她也会遇到一个,如琼宇一般的翩翩少年郎,与他两心相许、白首不离——就像爹娘一样,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将目光放远,看向天边的云彩,重重叹了口气,哑声道。
凤皓“是啊!就差一点儿,我们原可以成为,最幸福的一家人。”
但……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却成为了,最不幸的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