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坎坷身世（下）

羽渡尘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手中筷子一松，咬了一半的饺子“哐当”落在盘子里。

羽渡尘“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只招收神裔族精英的栖梧宫？听娘亲说，她当时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

毕方“是！你虽是神裔之体，也怀有飞羽族血脉，但想要留在这儿，还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羽渡尘“我愿全力一试！恳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我不走了！我想留在这儿学功夫，去打妖怪！”

云瑾“这……我们真的做不了主，你得亲自去找火神殿下说！”

一听这话，踌躇满志的羽渡尘，竟然连饭都不吃了，穿上鞋子就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羽渡尘“他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求他！”

楚月泠“等等！”

楚月泠紧走两步，拦在他身前。

楚月泠“不急在这一时！怎么着……也得吃饱了饭、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再去。这样披头散发的，太失礼了！”

羽渡尘“说得也是！”

他喃喃了两句，复又坐下，继续吃起饺子来。

羽渡尘“月亮姐姐，待会儿，麻烦你给我引个路。”

楚月泠“好！没问题！”

因着心有所求，羽渡尘吃得很快，不多时，两碗蒸饺便见了底。

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麻利地收拾好碗筷，对三位恩人连连作揖，口中“谢”声不断。

末了，他穿上一件略显宽大的外袍，简单盘了个发髻，对镜整理了一番仪容，便在楚月泠的带领下，大步往重火院走去。

行至院门口，他就再也不挪步了，自顾自拍了拍衣袖，忽然直挺挺跪下，俯身磕了个响头，朗声道。

羽渡尘“晚辈羽渡尘，自请留在栖梧宫，拜师学艺，还望凤尊允准！”

每磕一个头，就高声重复一遍，仿佛不知疲倦，又似乎……已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

随行的三人，都被他这个阵仗吓了一大跳。

楚月泠忙按住羽渡尘的肩膀，止了他的动作，附耳低声道。

楚月泠“不必如此！你只需站在门口等消息，我们三人进去，知会师尊一声就行！”

毕方“是啊！主上心意难测，成功与否，我们也不敢打包票。万一他拒绝了，你又闹得人尽皆知，只会伤了自己的颜面。”

云瑾“对对对！快起来吧！”

三人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但……倔强的羽渡尘，却摇了摇头，执拗道。

羽渡尘“我既真心想留下，就一定要亲自来求见，方可见诚意！”

羽渡尘“什么‘尊严’、‘面子’、‘名声’……这些东西，在我做乞丐的三年里，早就被丢在地上，碾碎了不知几回！”

羽渡尘“我如今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更改运命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紧紧抓住它！”

三人沉默着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被这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震摄住，默默转过了头，不再说话了。

此时此刻，附近闲庭信步的弟子们，也都被此处的喧闹吸引了，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弟子甲“这是谁啊？”

弟子乙“听说，大师兄和小师妹出任务，救了个小乞丐回来，该不会……就是他吧？”

弟子丙“乞丐还妄想进栖梧宫学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脱口而出的话也越来越刻薄。

楚月泠默默捂住了耳朵，过滤掉外界的聒噪，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眼底却是寒凉一片。

楚月泠（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从前针对我，现在针对他——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丹枫暖玉忽然闪了一闪。

枫树精“哈……”

自从打败魔灵时，被楚月泠怼了一句后，知晓主人心之所向的枫树精，就愈发闷闷不乐，缩回本体睡觉去了。

谁知，刚刚醒过来，就发现四周嘈杂不已，众人皆口出恶言、冷嘲热讽，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枫树精“主人，怎么了这是？他们又欺负你？”

楚月泠“不是我！他们是在嘲笑，咱们救下的那个小男孩。”

枫树精“他？他又怎么了？”

楚月泠“这个……”

楚月泠张了张嘴，正准备长话短说，刚刚吐出两个字，却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风琼宇“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课业做完了吗？一个个都有闲心看热闹！”

轻轻抬起眼，只见风琼宇从院中缓步而出，剑眉微拧、面露不豫。

众人皆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外围越聚越多的“吃瓜群众”，都在一瞬间作鸟兽散。

就连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请愿者”——羽渡尘，也被吓得噤了声。

眼见他越走越近，更是像耗子见了猫一样，直接弓起身子，跪伏在地，不敢抬头了。

而风琼宇，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径直来到楚月泠身边，小声询问道。

风琼宇“怎么回事？”

楚月泠“这孩子，他说……”

交头接耳一番后，风琼宇不禁面露讶色，复又瞥了羽渡尘一眼，点头道。

风琼宇“行！我帮你传话。”

语毕，他转身走进了内室，没过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对着云瑾和毕方耳语了几句。

云瑾“明白！”

毕方“我们马上就去！”

风琼宇（转头看向羽渡尘）“师尊正在会见飞羽族来宾，这次他们救援有功，各有封赏，暂不接见外客。”

风琼宇“小羽，你先下去吧！若是惹恼了他老人家，你的心愿，恐怕要打水漂了。”

羽渡尘（默然不语，直勾勾看向楚月泠）“……”

楚月泠“听他的吧！他是老大！”

就这样，在两人的轮番劝说下，羽渡尘终于站起身来，乖乖回去了。

忐忑不安地待了几个时辰，傍晚时分，他又被凤皓传召到了重火院，领他进门的人，是毕方。

容钰“一日之内，凤尊两次召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正厅内，还站着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人，目光炯炯、器宇不凡。

凤皓“有一件喜事，正想告诉容丞相——今日，本尊无意中替你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外甥！”

男子闻言，身子一颤。

刚刚踏进门的羽渡尘，乍一听此话，也愣在了当场。

容钰“凤尊莫要玩笑了！微臣家中子嗣单薄，仅有我一个男丁，哪儿来什么外甥？”

凤皓“十五年前，令姐——容笙游历人界时，曾与一人族男子私定终身。即使三度遭到母家强烈反对，也不管不顾，毅然留书出走，与其私奔。”

凤皓“后来，更是未婚先孕，与其定居于人界，滞留不归。令尊——容老丞相，见她如此自甘堕落、声名毁尽，愤而与之断绝关系，再不来往。”

凤皓“两位新人大拜婚宴，喜结连理，大概一年之后，孩儿就出生了。”

凤皓“时至今日，满打满算，他已经十三岁了，正是站在你面前的小男孩——羽渡尘。”

凤皓“可惜，好景不长……”

容钰“够了！这样的故事，我不想再听！”

容钰“当年，她抛弃我们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姐姐了，更不会有什么外甥！”

男子咆哮着，打断了凤皓的话，眼圈泛红。

羽渡尘“凤尊，您……您说什么？他……他是……我舅舅？”

羽渡尘半张着嘴，抬眼打量面前的陌生男子，神情呆滞，眼睛一闪一闪，涌动着许多复杂的情绪，说话也结结巴巴，似乎……一时有些消化不来。

凤皓“是的！”

他蹲下身子，从羽渡尘颈间摸出那枚吊坠，握在手中。

凤皓“这枚坠子，是在飞羽族的周年庆典上，本尊亲手赐予你外祖父——容桓的。后来听说，他又将它转赠给了大女儿。”

凤皓“你说，家逢巨变之时，执剑山庄曾派人收妖。本尊便遣人去剑神那儿查了一查，案件的相关细节，都记录在册——人物、时间、地点……都对得上号。”

凤皓“本尊还特意让云瑾手抄了一份，就放在桌角上，你二人若有疑虑，可以一同查阅。”

羽渡尘“一份时隔多年的卷宗，如何能证明，他就是我舅舅？”

凤皓“倒也有直接的法子！”

凤皓“你外祖母生前，最挂心的，就是这个离家在外的大女儿，时常派人暗中接济。”

凤皓“当年，听闻女儿、女婿双双横死，外孙不知所踪，她老人家更是痛不欲生，四处张贴寻人启事，满世界地找你，却始终未果。”

凤皓“绝望之际，她亲访栖梧宫，将滴有自己血液的‘验亲石’交给了我，托我替她找外孙。可惜……直到她临终时，都未能如愿。”

羽渡尘默默听着，脸色晦暗晦明，一半是欣喜，一半是悲哀，五官轻轻抽动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羽渡尘“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我的！可惜……太晚了！太晚了！”

这份情意，来得太晚！他知道的，也太晚了！

凤皓“若你与她有亲缘，只要将指尖血滴到验亲石上，石头就会发出光亮，要试试吗？”

羽渡尘（含泪点点头）“嗯嗯！”

说罢，他任由凤皓施法划破手指，木木然抬着右臂，亲眼看着血液汇于一处，“滴答”一声，落在了石头里。

不多时，验亲石中央，果然幽幽地发出了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