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贵人小产

　　今日是中秋月圆之夜，皇后的凤仪宫开了丛丛木樨，香气浓郁，芬芳扑鼻。皇后在宫里举办了赏花会，叫了各宫的嫔妃来观赏。

　　如今袁贵人、陶贵人的肚子越发大起来了，胎像也日渐稳定，皇帝也很是高兴。我时常会羡慕她们，羡慕她们福缘好，身怀六甲，将来承欢膝下。我入宫五月却平平无奇，晃眼间就过去了。

　　内务府的公公送来了贵人的服饰，没有多奢华，只是顶靛蓝烧花蝶饰钿冠。蓝色的背景下，陪衬了几颗红宝石，鎏金的蝴蝶翅膀也栩栩如生，快飞出来似的。

　　皇上给每个嫔妃都准备了中秋贺礼，我的是支十二锦球排头簪，可是华丽。正欣赏着，来了宫人通传，说袁贵人来了，在殿门口等着我。我宣了她进来坐。

　　袁寻漪的小腹微微隆起，能看得出来了。她今日穿着十分松垮，但又不失精神劲。我让她上座，虽然不是很想见到她，可作为东道主，还是得摆出大气些的样子。

　　“妹妹如今怀有皇嗣，怎到我着海棠轩坐上了？我这香薰味儿比较重，可别熏着了贵人的孩子。”

　　她笑了笑：“怎会？太医说嫔妾胎像稳定，嫔妾都不怕，姐姐怕什么呢？”

　　她瞧见了我手上的镯子，说道：“这镯子可真漂亮，是内务府给姐姐的吧。姐姐可别生气了，我上次不是故意的。那个歌伎是我们队里的领队，长得貌美。我很喜欢皇上，便淹死了她顶替她的位置，姐姐无故背锅，名誉受损，还望姐姐见谅。”

　　“见谅？袁寻漪，你好大的一盘棋啊。”

　　我突然激动，拍桌子站起来说道，

　　“本宫因为你降位禁足，入宫三月连皇上面都见不着，你倒是留在圣宸宫夜夜承欢，本宫就看着你，看看谁在这深宫里留得更久！”

　　“看来姐姐今日如此动气，嫔妾不愿叨扰了，先行告退。”她福身离去。

　　我唤了婢子来梳妆，内务府把贵人的吉服送了来，我叫了绿琉，叫她送一瓶百合花给袁寻漪的垂露阁送去，她是她，可她腹中的孩子是真。

　　傍晚，凤仪宫

　　皇后举杯，起身祝贺：“愿阖宫安康，面着这婵娟之月，大家不必拘礼，喝。”

　　众嫔妃起身敬酒。

　　月光下，秋风送来阵阵木樨的香气，沁人心脾。

　　皇帝同着我们一起观赏歌舞，皇后语重心长地教导着袁寻漪和陶凝：“你们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如今身怀皇嗣，难免辛苦些。能为皇室开枝散叶，你们也是无比荣幸的。”

　　“嫔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贵妃独自喝了口闷酒，酸言道：“这袁贵人真是辛苦，入宫即怀，福气可是不一般呢。”

　　路常在也附和道：“怎么会呢，袁贵人定会比陶贵人轻松。嫔妾听闻陶贵人孕吐得厉害，想必是身子弱了些。袁贵人久年连唱，能歌善舞，就连服侍的功夫都比我们强上许多，不然怎会……”她刻意看向了贵妃，继续说道，“不然怎会恩泽不断，皇上也十分钟爱呢？”

　　袁寻漪喝了口茶，笑着说：“嫔妾入宫，自然有不同的本事。恩宠不断，也是嫔妾技艺精湛。贵妃娘娘和路常在比嫔妾早入宫，却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承欢膝下，特别是路常在，只怕这皇城夜长梦多，那垂茵阁久无伴驾，阴冷得吓一跳呢。”

　　“你……”路竹昭气得说不出话，只得闭声。

　　“好了，你们也别酸来酸去的了。”皇后出来训诫，“有得亦有失，花无百日红。宫里可别生了这种攀比之心。今日中秋，各宫同喜，本宫今日不惩罚二位。若是日后，本宫定不会轻饶！”

　　“是，娘娘教训的是。”

　　皇后说罢起身，言道：“皇上，臣妾在莲韵池那准备了烟花表演，皇上带着宫里的御嫔们一同去吧。”

　　皇帝来了兴致，叫上嫔妃移步莲韵池。五色的烟花绽放，倒映在水中，声音震天动地，火光照耀在脸上，嫔妃们说说笑笑，皇上拉着皇后的手，月熙和戚言她们拉着我许愿。良久，我扫视了一圈，低声问着月熙：“怎么没见着袁贵人？”

　　戚言扫视：“可能是袁贵人来了反应，身子不适在哪里休息吧。”

　　月熙借着烟花的火光，看到莲韵池水里的一圈圈波纹，还以为是鱼儿打闹，细细想着不对，仔细看去，发现是个人，戴着幽梅含苞的排头花钿，是袁寻漪。她高呼：“皇上……皇上，袁贵人落水了！”

　　皇帝听闻了呼喊，诧异着，皇后也看见了。嫔妃们突然躁动了起来，侍卫匆匆赶到，跳下水救人。皇后赶紧吩咐下人去传太医。

　　一阵慌乱，形形色色的声音全被烟花掩盖，听也听不见。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侍卫抱着袁贵人上岸。她已经昏迷不醒，发丝凌乱，浑身湿透，寒意浓厚。

　　“快送去凤仪宫医治，快啊！”皇后焦急着。

　　侍卫才离开两步，路竹昭惊呼起来：“皇上，血！袁贵人见血了！”

　　嫔妃们更是乱成一锅粥，贵妃瞧见袁寻漪狼狈的样子，不忍寒笑起来，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没人注意。

　　凤仪宫

　　皇帝在主殿焦急着，不停的跺脚。皇后在一旁坐着，各宫嫔妃们谁也不敢出声，有的焦急，有的欣喜，这些都没有透露在脸上。

　　良久，太医出来，朝着皇上、皇后缓缓跪下，颤抖着说：“皇上、皇后娘娘节哀啊！”

　　皇帝如雷轰顶，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有些愤怒，许是猛的起身，头脑一阵晕眩，他晃晃悠悠的坐下。

　　“回皇上，贵人虽然胎像已稳，可贵人落水受了惊吓，加上这秋水寒凉，贵人宫体受寒导致小产……只是……”

　　“只是什么？”

　　太医颤颤巍巍：“只是袁贵人宫体受寒，又见大红，怕是再有孕就难了。”

　　殿内一阵沉默，太医退去照顾袁贵人。

　　良久，袁贵人缓缓睁开了眼。她先是一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了，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

　　“皇上，孩子呢……”她四下张望着，“嫔妾的孩子呢？”

　　太医缓缓跪下安慰，告明情况：“袁贵人，你要节哀啊。你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

　　袁寻漪想起身，可浑身无力，她望着凤仪宫天花板的藻井砖饰，飘升的冉冉香，帐上的珠串，案台上的青灯古佛，又念想着自己还未见面而失去的孩子，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