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高

　　原来进城南职高不需要走什么麻烦流程，靳知树紧紧张张地揣着张蓝色的学生证走到门卫室时，大爷竟笑着朝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去。

　　她红了红脸，有点不知所措。这也并不能怪她，范丞丞之前从没提过要带她来职高，这是她第一次来。

　　于是凭着温某船盗来的小道消息，她往最侧边的花坛绕进天桥。

　　职高的风景文化做得挺好，绿树葱葱，阳光毫不吝啬地打在地面，每个细长的转口还有暖黄色的标牌，她迷不了路。

　　她抓紧书包带子，白色棉裤管被风吹得摇晃，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皮肤。

　这里每一寸空气都供养着她的男孩。

　　每一阵风都是范丞丞感受过的。

　　小混混“小美女，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靳知树心脏猛地一跳，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却是看见一个男生靠在楼梯栏杆上看着她，还都咬着黑卷烟，烟蒂落在空中，气味难闻至极。

　　尤其是那张欣然的面孔，让她没由来的有些反感。

　　小混混“这一看就不是啊，怎么，小美女你找人？我可以帮你找。”

锡纸烫男生一笑，手臂上的纹身青青黑黑，晃了靳知树的眼睛。

　　他挪了步，好像是准备走下来。

　　靳知树没见过这场面，就像是再次回到中秋节的那晚，讶异与震惊的情绪都被揉在一块。

　　可之后她没再见到过那些荒谬的画面，因为身边有范丞丞。

　　她突然有些后悔来职高了，太贸然了。

　　即使要来，也应该先向范丞丞报备。

　　她心里翻腾着纠结着，也忘了起初是想着给少年一个惊喜。

　　男生冲她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手机。

小混混“小美女，你别怕我们啊，我又不做犯法事儿，我帮你找人，你留个电话，成不成？”

　　他活了这十几年就没见过这样纯的女生。

　又纯又漂亮，即使穿着宽大毛衣也能看出来的纤细身段，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过来一瞬就能把人融化的，这得是什么极品姑娘？

　　靳知树避开他不加遮掩的炙热目光，低声拒绝。

　　手心已经出汗了，冷汗，被吓的。

　　黄明昊“你干嘛呢？真敢？对面那是嫂子。”

　　两人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都往楼上看去，最顶楼胳膊肘撑着栏杆，正冷笑着看他们的可不就是黄明昊吗。

　　本来捧着手机等电话的男生神色骤变，立马把手机揣进兜里，二话没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嗓音洪亮。

小混混“嫂子好！”

　　他是真没想到，可他也确实真的惜命。

　　反倒是靳知树被这一声喊得不知所以然，耳根急速又红彤彤的。

　　男生又紧接着回头冲黄明昊吼。

小混混“昊爷别爆我，否则我今天真得见刀子。”

　　靳知树有些小结巴。

靳知树“他还动刀？”

　　她知道他凶，可血腥场面都没耳闻过。

　男生转了转眼珠子，连忙改口。

小混混“咱闹着玩呢，丞哥贼几……贼温柔了！”

　　靳知树一脸疑惑，瞧着男生一脸颓色的走了，还有些余惊。

　　黄明昊插着兜走下来。

黄明昊“嫂子你怎么来了？”

　　靳知树看见熟人总归找回了点安全感。

靳知树“我找范丞丞。”

　　黄明昊有点惊讶。

黄明昊“丞哥也没和我说啊，你瞒着他来的？”

　　这要不是他站那吹风，都碰不见靳知树。

　　这要是没碰见，嫂子受欺负了，第一个死的不就是他？

　今天的黄明昊也在庆幸能够继续活着。

　　靳知树“我没告诉他。”

　　黄明昊真怕她在这学校出事儿。

黄明昊“那以后可得提前跟我们说啊，丞哥这会在办公室呢。他刚考完试就被主任拘下了。”

　　靳知树的心又提了起来。

靳知树“他怎么了？”

　　黄明昊连忙解释。

黄明昊“嫂子你放心，丞哥最近低调得要命，一有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没惹事儿，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拘下了。”

　　他倒是还想骂那糟老头子两句，可碍着对面是靳知树，他什么难听粗俗的话都说不出口。

　　靳知树心中五味杂陈。

靳知树“嗯，我知道。那他现在在哪啊？”

　　黄明昊“你往这层拐个弯走到尽头，那一栋都是办公室。”

黄明昊给她指路，系好外套扣子便准备去上网。

　　靳知树抿着唇，想起黄明昊那番解释心底便升起说不上来的异样感。

　　他在慢慢变好，她都看在眼里的。

　　可越这样，她就越觉得他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种泾渭分明太过火，好像能烧热周围的一切事物。

　　……

　　走过拐角，不远的地方，她看见那身段拔长的少年虚靠在墙根，薄唇紧紧抿着，连带着面庞也淡漠，光影错落，他默然抬起眼睛，痞气全然散去，有着毁不掉的认真。

范丞丞“我没舞弊。”

　　教导主任“范丞丞，我也不知道你最近受什么刺激，但考场舞弊就是不行，你要是想让我继续尊重你的人格，你就懂事点，向我承认。”

年逾四十的男主任气得嘴唇都在颤。

　　范丞丞皱了皱眉，一句脏话被他默然咽回肚子里。

范丞丞“我没做，没法承认。”

　　主任也惊愕，这小伙子以前可是跟吃枪药一样不好惹。

　　教导主任“老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小纸条就在你桌子底下。”

教导主任“范丞丞，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我过分强调这些问题，你要是这样长此以往，出社会之后要被旁人唾弃的。”

　　范丞丞藏在裤袋里的手指动了动，默然按压着圆珠笔头，卡断摩擦的声音很低。

　　他突然懒得辩驳了。

　可没想到小姑娘会突然出现，还是跑过来的，细胳膊细腿的，他错愕之余还怕她踩着这地板会滑倒。

　　靳知树小喘着气，小脸红彤彤的可异常严肃。

靳知树“老师，您不能这样说他。”

　　主任懵了。

　　范丞丞倒是低颈认真地注视着她挺直的背脊。

　　靳知树挡在少年面前，铮铮道。

靳知树“他那么好，他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靳知树“他最近很认真地在学习，写出来的东西也都是真的，请您相信他。”

　　主任愣了愣，难道范丞丞最近的反常行为跟这女孩儿有关？

　　他沉吟了会儿，看着靳知树闪着亮光的眼睛，却是无奈地抬了抬手臂。

教导主任 “范丞丞，你先回去，这事老师们会查到底，如果你真没有作弊，我也欠你一个道歉。”

　　事情结束得突然，像戛然而止的焰火。

　太阳高高在上，靳知树的影子出奇地被拉到好长好长，她闷不吭声，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没有等范丞丞。

　　范丞丞平时步子也快，三两下就追上她。

　　他双目黑沉。

范丞丞“小乖，谁接你的？”

　　靳知树“没谁。”

　靳知树第一次硬声硬气地回答道，话尾还藏着颤声，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面上情绪。

　　她好气，也好想哭。

　　他刚才不屑反驳的态度深深印在她心上，到现在为止都还留着烙过的滚烫感。

　　他总是这样无谓，在默默努力时不让她知道，她更是没有心疼的机会。

　　范丞丞骨头粗，想的总是不如她多，只是这会也敏感察觉到哪不对劲，下意识扼住她的手腕，一把把人拉进怀里，低声怨闷道。

范丞丞“宝贝，你跟我说说话。你别不理我。”

　　他就是担心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职高的，有没有人接她。

　　靳知树扭过头，故意避开他的气息，眼眶却没出息地溢出泪珠，滚烫滚烫的。

　　她默了几秒钟，抬手遮住眼睛，低声喃喃。

靳知树“范丞丞……”

　　可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如鲠在喉。

　　她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范丞丞在听到她叫的那一声后就慌了，手臂反而禁锢她腰更紧。

　　靳知树被勒的有些疼，泪眼朦胧道。

靳知树“你先放手。”

　　软绵绵的哭腔刺激着范丞丞的感官。

　　范丞丞没回答，还是保持着那个力度，眼尾有些疯狂的淡红。

　　这是无声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