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里的回忆

动乱时期 伊历2008年6月 伊卡斯陲亚

她低头来到酒吧柜台后，拿走了放在柜台右边最边缘唯一的一瓶蓝莓酒。这种蓝莓酒因为太酸而鲜有马喝，因而售价很是低廉，2L只需要一个金币，利润极低。若不是店家与她有几分交情，定不会为她专门订购极小量批次。

她叹息着啜了一口酒，浓烈的酸味刺激着她舌尖的每一个味蕾，就像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的高额贷款一样。她回想起近段时间的惨状，不知怎的，魔法似乎总是不受控制，像白浪屿的波涛一般起起伏伏……她已经吃了不少鸡蛋和番茄了。虽然晚餐算是解决了，但没有观众打赏小费，她拿什么去偿还几百上千金币的贷款？再这样下去，拖车怕是就保不住了。

她把全身的重量压到一只蹄子上，另一只蹄子伸进帽子里摸索着，酒喝完半瓶了，她才终于从里面摸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金币来。

“再来一瓶。”她把金币用力拍在柜台上，眼巴巴的望着那枚金币被店员收进柜台，就像在跟它做着最后的告别。她摇摇头，端起剩下的半瓶酒猛灌起来。透过酒瓶的折射，她模模糊糊的看见柜台旁的电视，正播报着一条新闻：

今日早晨8:30分，伊卡斯陲亚联邦联盟宣布对乔帕斯进行制裁，取消其“邦际联会首席科学家”身份，剥夺其名下所有科学研究资料的试用资格，并将其移交至联邦综合法院进行进一步处理，据悉此举引起大量民众抗议，要求恢复乔帕斯的原有身份，现已经在小部分范围引起动乱……

“他犯什么事了？”她用肘子蹭蹭旁边的一只独角兽，独角兽摇摇头，反是身后一只雌驹特意放下酒杯开口道：“感觉他有点像权利斗争的牺牲品。据说这几年温蹄华的很多领域都有他领导的团队的身影，很多核心技术都是由他们突破的，谁知他现在竟然因为打错一行代码而被联会制裁，不是‘震痣’迫害是什么？”“啧啧，真是没马性。”

“你们知道什么？”侧桌一大汉猛灌一大口酒，“他之前搞什么‘曲光蓄’什么计划，把光速推进器安置在十大城邦做什么加速粒子实验，结果粒子是加速了，世界也变成推进器里的粒子了！”她听到这些恍若隔世的词语，一时间还想不起她在中学课堂曾学过。

“你是说？伊卡斯陲亚正在以光速运动？”“不对，虽然叫光速加速器，但是它只能加速到光速的十分之一，再者说，根据爱以斯坦广义相对论，任何物体都只能接近光速，不可能达到光速，因为根据质能方程，物体越接近光速质量就会越大，最后趋近于无限大。”“这只是纯物理理论，如果用魔法将多余的质量转化为能量消耗掉呢？”“那也不可能，无限大的质量将转化成多么巨大的能量？这么大的能量往哪放？难不成丢到其他维度去？别忘了，伊卡斯陲亚在维度和时间方面的瓶颈还没有成功突破！”小马听得晕头转向，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既然伊卡斯陲亚的时间长度改变了，那么我们为什么感受不到？”

周围的小马听见后纷纷向她靠拢，就想看动物园里的蝎尾狮一样盯着她。“蓝毛?你以前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没少打瞌睡？”不等小马回话，他便继续说道：“伊卡斯陲亚是一座小行星大小的太空浮岛，岛内的一切都形成自封闭的生态系统。废物采用分子拆解技术，即使用熵变魔法改变简单化合物的熵值①，使其吉布斯自由能②小于零，从而让诸如二氧化碳分解成碳单质和氧气之类原本不能自发的化学反应自发进行，从而将处理后的简单化合物重新还原为单一元素单质投入自然界再循环或者科研使用。” 他轻蔑的瞥了小马一眼，接着说道，“氢气等轻质气体被小马达菲亚地下一千千米的超重磁性元素的强大引力束缚，一方面小马达菲亚是最接近伊卡斯陲亚的几何中心——龙马海峡的城市。从它发出的球形磁场能最大程度的庇护整片大陆，不仅能够节省资源，还能够防止磁场范围过大吸引巨大的陨石撞击；伊卡斯陲亚的位置不固定，没有稳定的恒星捕获它，所以使用仿制太阳，以核聚变作为能源，由于仿制恒星的体积太过巨大，控制它需要消耗几千万缪③的魔能，只好交由坎特洛特原力控制机构进行控制，仿制恒星在遥远的外太空24小时围绕伊卡斯陲亚运行，为了防止‘恒星’的引力撕裂伊卡斯陲亚，会保持2个天文单位的距离；为了防止有城邦垄断所有生存资料，月亮由巴尔的马葬爱崖旁明月潭的魔法祭坛进行供能，控制则由小马谷魔法研究所负责；天气由云中城掌管，主要是彩虹工厂按计划分配，如果小马不够，闪电飞马队会来帮忙；土地和矿产则由温蹄华进行统筹……”

她把视线再次移回电视：

小马谷女王 晨曦：“我将会收集有关证据，最大程度的澄清事实，民众的心声我已经知晓，但是我们需要通过理性蹄段支援乔帕斯……”

“您的酒来了。”服务员把蓝莓酒端到她面前。

“我想走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拿起蓝莓酒，抬蹄就要离开。毁了就毁了吧，她心想，反正我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让全世界给我殉葬算了，黑洞葬，真是完美极了，想到这她竟有些莫名的快感。

雌驹压住了她的蹄子，“你要走也得等他说完吧？连这都不知道显得你很无知诶!”

“松开，老娘爱走不走！”她狠狠打下雌驹的蹄子，转身离席，没有打算告别。有什么好告别的？他们又不是朋友，只是聚在一个地方互相消遣罢了。

小马独自走在街道上，又黑又冷，但她不想走快，因为她清楚，家里也是一样的又黑又冷。月光撒在她蓝色的鬃毛上，溅起一片寒气。

错了，错了，她哪还有家呢？只有那辆陪伴她度过十余载清冷时光的拖车罢了。

她的拖车停得离这里很远，为的是节省几个金币，是的，在这里，在温蹄华，除了看广告和呼吸不需要收费之外，几乎没有不收费的事情。据前年的新闻所说，有小马提议收呼吸费，似乎还得了不少赞成票。不过，照惯例，一个提案通过决议至少要三五年，从决议到正真落实又是三五年。就这件事而言，她真希望这个时间无限延长下去。

她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去，当她觉得无助的时候，她总这样做，她的父母没有什么令她值得眷念的，她一出生便被他们抛弃了。好在她遇到了好心的小马，在寒冷的冬夜用温暖的蹄子托起了颤颤巍巍的她。

想着想着，“家”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很纳闷自己这次为什么走得这么快，难道是想见到某样东西？她似乎离开它很久很久了。

她翻身挤进拖车靠窗边的一张吱吱响的小床，借着微弱的星光，她拿起床边的一张相片，缓缓躺下来，把头靠在一箱道具上。她只看了它一眼，泪水便不住的淌，有幸福，但更多的是悲伤。她将这张对她十分重要的纸放在心头，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那是她成年之前拍的一张旅行照，照片上共有四张小马，左边是她曾经在世上最重要的小马，右边则是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她站在中间拥抱着他们，背景是一片向日葵，金灿灿的一片花海，一如她曾有过的阳光般的笑容。在她的记忆中，这是最美好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嘴角勾起一抹短促的怪笑，抬眼看见的另一样东西令她陷入了另一个回忆。

正是在这之后不久，她被查出患有先天性高级魔法障碍，这意味着她无法进入高级魔法学府深造，甚至难以通过中级魔法考试。她从小便对魔法非常痴迷，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像白胡子星璇那样的大魔法师。“父母”十分支持她的理想，鼓励她刻苦研习魔法。她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魔法这一门在班上遥遥领先别的小马，其他科目也不差。那段时间她的交际也很好，朋友很多，有雌驹，也有雄驹。拉拉是她最要好的一个，拉拉很随和，总是耐心的教她弹很多很好听的曲子。

可好景终结于此病，她将永远失去追逐梦想的机会。“父亲”心疼她，跑遍各大城邦为她寻医问药。他为此白天跑工作，晚上跑医院，最终积劳成疾，敌不过魔力的耗尽。在他倒下之前，他得到的答复仍然是：救不了，放弃吧，这病会使魔力蓄积在角上，当蓄积到一定的量时，会导致可怕的爆炸，其威力足以致命。为此，很多医院都不愿意接收她这个“定时炸弹”。

临终前，他将她叫到床前。“我现在不得不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女儿，对不起，没能待到你痊愈的那一天……”她当时没有听清他后来说的话，只是一个劲的落泪。她只记得“父亲”拂去她眼角的泪水，然后拿出一枚银光闪闪的星型吊坠。“这里面有我的一部分魔法，带上它，想我的话就看看北方的星空，不要哭，不要放弃，我会成为天上星星中的一颗，和满天的星辰一起，永远的守护着你。”他在最后的时刻把蹄子放在她的鬃毛上。“对不起……原谅我……你是上天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在秋天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的一瞬间，那只蹄子永远的落下了。

她抚摸着银光闪闪的星型吊坠，感受着那里面静谧的涌动着的魔法，一如她心中的那样。

北方的夜空依然微弱，但有一颗星在她的眼中却显得格外明亮。“父亲……”她轻声呼唤着，星星也发出有规律的闪动来回应她。

此刻，沉默是最好的语言。

①熵值:热力学中代表物质无序程度的物理量 ②吉布斯自由能:判断化学反应能否自发的依据，吉布斯自由能小于零则反应可以自发 ③缪:魔法能量邦际计量单位，为纪念魔法师萨缪尔·马吉克（samuel magic）而设，一缪为1mol魔法粒子发出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