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直到从虚拟仓里爬出来，金还有些恍恍惚惚。因为在结束的时间夹缝里，系统那冰冷无机质的话语中，他终于发现，正戏才刚刚开始。
“星际联邦的新陈代谢”？翻译过来不就是王权之争吗？他小小一个军校学生又能做些什么？
头疼。
这时金又注意到视野下方的倒计时，它并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一丝不苟地敲着死亡的钟表。
31：01：58。
难办。看起来，这个生存时间只有不断完成任务才可以。也不知道要有什么条件才能触发任务。
金换上了校服。
白金制服完美贴合了他的身体曲线，精瘦而富含力量，窄腰长腿。之前金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个身份跟自己之前的长相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缺少恶劣环境的磨练，皮肤有些过于白腻，金发蓝眸，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气度，不像个机甲单兵，反而像世家里走出的贵公子。
金有些可惜，长得太小白脸了，如果凶一点就好了，至少不容易被人看轻。
换装间不止他一人，一名黑发少年不知从哪里站出来，四处张望，最终向他走来。
少年面容俊美，气度沉稳而疏远，眉眼如水墨晕染。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璀璨的暗金眸。如同古代神话中夜色中埃及金字塔，在这片暗潮之中潜伏着沉睡的黄金巨蟒。
金的大脑自动将面前的人与一个名字联系起来。
——关山月。
“请问，你就是那位驾驶轻型机甲的单兵吗？”关山月声音不大，但几乎换装间的人都能依稀听到。一瞬间，仿佛约定好似的，所有人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金——这个看起来就挺小白脸的学员。
“是我。”承受着众多注目礼的金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要叫嚣着尴尬，偏偏他还要维持基本的礼貌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叫金，机甲单兵。”
他明显地感受到，当他承认时，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瞬间恐怖得要把他刺个对穿。
在一旁蠢蠢欲动的学员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满眼崇拜地你挤我我挤你。
“我去，金，金哥！你刚刚实在是太帅了！”
“金哥，你是怎么做到速度那么快的！还有你的机甲，从来没有见过！是谁帮你改装的？介绍介绍呗。”
“这双头蛇死的好！我他妈直接被毒液喷个正着，那痛感，跟泼硫酸一样！”
“金哥，收我做小弟吧！”
“金哥，也收我做小弟吧！我跑腿贼六！”
“去，我可以提供学校第一手消息！”
“我，我可以……”
大献殷勤的少年们无比崇拜地注视着这位新兴大佬，一个劲自荐。就像狗狗遇到肉骨头一样。
金：？？？
“不是，等等，我不需要小弟。真的。”金语无伦次应付，颇有些手忙脚乱，最终他把视线移到率先走到自己面前的的少年，试探地问，“关山月？”
“嗯。”关山月礼貌地点头致意，皎月般的面庞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冰冷，“我也是刚刚测试中的带领指挥官。我很欣赏你。”
他稍微顿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太够，又面无表情地加了一句，“你刚刚杀星兽的样子，酷毙了。”
酷毙了？
毙了？
了？
金如遭雷劈，面色怪异地盯着面前这个表面清冷实则吐出惊人之语的指挥官。
“借一步说话？”
“好。”
两人异常艰难地逃脱了其他组员的围堵，然而金还是无法避免地加了他们的光脑账号。
中央军校占地几乎有一座城市大小，绿荫大道上身着白金校服的学子三两成群。
单兵系区、指挥系区、机师系区、休闲区、图书馆、寝室、食堂等等地点所在地逐渐在脑海中那张空白的地图里占据位置——原本的记忆一一浮现。
金从关山月吐出那句“酷毙了”开始就陷入一种恍恍惚惚、天崩地裂的状态。
心中清冷、不可一世的指挥官印象在他的心中逐渐崩裂。
关山月的观察力和分析力惊人，他并不在乎金对此的反应，他们俩的对话完全是一问一答，如同上司巡查。
“你是S级单兵？”
“不是，A级单兵。”
“你来自什么星？”
“B625星。”
“无名星？”
“对。”
关山月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只有被联邦默许放弃，资源匮乏而贫穷的星球才会以序号称呼，作为无名星。那里科技落后，民风败坏，历来被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鄙夷。
他偷眼观察身侧的少年。冷白的肤色，下巴尖尖的，衬得那对猫儿眼更大了些。鸦羽般的睫毛挡住眼睑，遮掩住神色。樱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疏离冷淡。他身材秀颀，更多的是瘦，脊背却挺得极直，有机械的冰冷强硬之感。
这种感觉的确非常奇怪：一个像机甲一样的人。
有这样气质的人，身份居然仅仅只是一个平民？
“你的身法很出色，是有高人传授的吧？”
“大概……嗯，差不多。”四分之一靠教官打，四分之一教官教，剩下一半自己摸索改进，差不多。
“那你的机甲……”
“我自己改的。”金打断了关山月的话，散漫的眉眼间终于浸染了警惕，“你在试探我？”
“差不多。”关山月淡漠的眼中终于泛起零星的笑意与赞赏，“你对第一军有兴趣吗？”
第一军？
这就触及到金的知识盲区了，他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个东西。
关山月正准备开口解释，一道浅淡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关山月。”
黑发少年肤色苍白，深蓝如海的眸子暗含警告，“他已经被第三军看上了。”
“是吗？师兄。”关山月敛去笑意，气氛降至冰点，“真不知道第三军为什么会看上一个A级单兵。”
“第一军不也抛出橄榄枝了吗？”少年反唇相讥。
那不一样。关山月很清楚，他这位师兄显而易见是来找茬的，但他的行动代表的，可是雷家那位继承人的意思。
金的确惊才绝艳。但为他与另一派撕破脸皮，现在还不到时机。
可是这一步退让，以关山月的骄傲，决不允许。
剑拔弩张。
“你为什么会找上我？”金打破僵局。
“因为你是这次测试的第一名。”光脑上发出清脆的消息音，少年不再停留，只是深深地看了金一眼，那是政客独有的、似笑非笑、幽深而裹挟神秘的眼神。
“我叫卡米尔。”
“期待你在选拔赛上的表现。”
18.
测试第一名？
金的表情有些微妙，点开光脑，进入模拟测试专栏，排行榜第一位赫然是他的名字。
“嚯，你居然压过了雷狮？难怪卡米尔会来。”关山月毫不避讳地凑了过来，手指点了点第二名的名字，自然得仿佛忘记了刚刚两人的气氛是多么剑拔弩张。
雷狮？
雷狮，机甲单兵系尖子生，首辅之子。卡米尔，指挥系尖子生，首辅子侄，雷狮表弟。
金不动声色：“没想到我还挺厉害。”
“是挺厉害。之后有的麻烦了。”
“什么意思？”
“你来自无名星，恐怕不知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分成了两党。以皇太子嘉德罗斯为首的帝国派，以雷首辅为首的议会派。现在的联邦已经不能算是纯粹的联邦了。”
“因为内斗？”
“不全是。联邦不再是个联合体，随着文化交融和贸易，联邦真正连为一个整体。现在的矛盾是，前前代领袖，即嘉德罗斯的祖父，复辟帝制，联邦名存实亡。”
“所以，现在在君主专制和君主立宪制之间动摇，是吗？”金沉吟半晌，迎上关山月的目光，语气肯定，“你是帝国派。”
“没错。”
“那么雷狮是雷首辅独子，也就是他衣钵的继承人，他成为议会派是迟早的事。你对我起了招揽之心，卡米尔也是。”
“你们都想让我加入你们的党派？我有那个价值吗？”
金终于问出自己最大的疑惑。
并非他自卑，事实的确如此。从开学到期中检测，他的表现始终平平无奇，仅仅通过一次测试就决定招揽，未免太过轻率。
他要没背景没背景，要没财力没财力，他们图什么？
面前人发出一声轻笑。“你当然有那个价值。”暗金色的眸子仿佛流动的蜜蜡，中间却是散不开的浓墨，“你知道高级机甲师的珍贵程度吗？”
“高级机甲师，他们的能力可以不局限于改装机甲，他们可以仅凭精神力控制对机甲的一些部件进行拆卸替换，甚至于直接在战场上造出一台全新的机甲。传说，曾经出现过一个大师级别的机甲师，他甚至仅通过战场上的机甲残骸搭建了一个庞大的临时要塞，在敌军的狂轰滥炸中硬生生拖延了三天救援时间。”
“而正是这三天救援时间，让联邦重获一线生机，防住了最后一道防线。这类人才太过稀少，也足够珍贵。拥有一位高级机甲师，无异于拥有一支强力部队，例如‘机甲圣手’越泠声。”
“而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这种可能性。”
“……你为什么会对机甲师这么熟悉。”金面对关山月笃定的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奈。
“指挥官需要了解自己的队员，当然也要了解另外两个职业。”
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小骄傲。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向，嗯，参与任何党派之争。”至少现在我还弱得可怜，我可不想成为炮灰。
关山月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甚至说有些赞许，他主动退了一步，“那……先做个朋友如何？”
他主动伸出右手。
金将视线从他节骨分明的手再移到关山月微笑的眉眼，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心照不宣地微笑，不知心里都打了多少个阴谋诡计。
巨大的黑石英雄雕像前，两人的握手仿佛代表着一种联盟。谁也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地，在未来，他们真的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
小剧场：
关山月，本场最佳挖掘机，专业挖墙脚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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