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云（109）

看到乱刀向那名摔在人群中的少年招呼下去，敖丙被飞快的拉到一个人身后挡住视线：“中禁军准骑章银，都尉闻景，奉命保护大神官阁下。”

“德利……”敖丙几乎是呻吟一声，转开头，“我有能力救他……”

他右侧，也是刚刚拦住他的人，章银准骑回答他：“您的安全最重要，阁下。”

战局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禁军被反扑的督检营压制得全面收缩，最后逐渐被迫形成了圆形防御阵势，将敖丙围在中央。最外层的士兵不断有人在惨叫声中负伤或死亡，却没有一个人退开。翻飞的鲜血溅到敖丙的衣摆上，像雪上开了一朵朵的红梅花。

敖丙冷静了下来。这个圆形防御阵由中庭大门又一寸寸的被逼回了内庭，放眼看去，外面尽是密密层层的督检营宪兵，乔硕与德利的尸体已经被人流或更多的尸体淹没了，眼中可见的，只有红与蓝两种颜色。红的血，深蓝的军装，站着的，躺倒的，还在战斗的，已经死亡的，别无他物。

敖丙绞紧了双手，随着人流慢慢的向后移动，已经可以看到神殿大厅的屋顶了。寸步不离护卫在身边的两个人是章银准骑与另一名闻景都尉，似乎是余兵中阶级最高的两名军官，身手十分利落，配合得也默契十足。

“他们只是想要抓我吧，你们……何必这么拼命？”敖丙冲口问出这句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在一片混乱的兵器撞击与呼喝声中，他不指望谁能够听到。

但章银与闻景的耳力似乎都很好，两人同时扭头，听到的是闻景坚定认真的声音：“阁下，我们为您而战。”

战况愈加惨烈，整队禁兵队余下的兵力已不足百人，并且大部带伤。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敖丙自己也加入了战团，这位“美人神官”竟也有着不俗的剑术，让人始料未及。

但这也不过是将失败的到来再推迟一段时间而已。似乎不会有人能活着离开了是每一个人都有了的觉悟，就看是什么时候来发出这最后一击了。

督检营的进攻在这个时候却奇怪的缓了下来，有人在战团外高声下令：“都先住手。”

莫英大步走入人群，脸上挂着阴郁的笑：“大神官阁下，让您受惊了。”

敖丙握着佩剑，肩上与左腿都有伤口在汩汩的浸出血来，脸上血汗交织，银蓝丝缎般的长发也散乱了，该是一副十分落魄的狼狈，但他笔挺的站在那里，就像在华美的祭台上接受礼拜一样，依然高贵得让人不敢亵渎。

“莫英子爵。”

莫英行了一个宫廷礼：“大神官阁下，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我们接到督察官大人的指示，有人意图逼宫闹事，特意前来保护阁下。现在局面动荡，危机四伏，请阁下将玉玺玉印暂交下官妥善保管，以防不测，下官与所属宪兵一定全力保证阁下的人身安全。”

敖丙微笑，眼睫轻轻扇动：“说这么多干什么呢！莫英子爵，你就是想要玉玺玉印吧，是督察官阁下的授意么？”

“请大神官阁下配合，下官必然以礼相待。”

“以礼相待？”敖丙低头，默默的环视身边。仅余的数十名士兵全身浴血，军装上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底色，但握着兵器的手没有一个人放松，也没有一个人因为身上纵横的伤口动容，就都那么毫不退缩的挺立着，像是自己才是拥有强兵猛将的一方。

“已经死了好多人……八百卫队，就剩下这些了么？”敖丙声音低低的，更像是在扪心自问，若大的庭院中一片安静，对峙的双方都在等着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莫英看他的目光像盯着势在必的猎物，嘴角的笑痕渐渐清晰。他已经猜出敖丙的选择了，眼前的战骨狼籍就是一剂最有效的猛药。没有谁会拒绝生存的权力，这是一个最简单的真理。

相较之下，中禁军中的安静更接近死寂。站在最前列的章银与闻景互相用目光交流着。闻景紧抿着唇，不肯接受这样惨烈的牺牲换来的是一个苟且的耻辱。章银一扯嘴角，像是在无声的笑：“你的‘女’神看来也要堕落了，老弟！”

“对不起，大家……”敖丙的声音轻轻得像在叹息，残存官兵的心也因他这声叹息凉了半截。闻景握着军刀的手像是要把刀柄捏碎一样，目光死死的盯在前方一点上，是战友们还淌着鲜血的尸体……白白，牺牲了么？

“请大家，再为大周王朝而战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