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话.起浪】（其六）

餐厅的后厨，围着头巾的眯眯眼的女人正在炖煮着一个锅奶油炖菜，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虽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搅拌炖菜但依然随着开门的声音将目光投向将托盘放在身前，表情烦躁的女孩身上。

“怎么了小秋？刚才好大的声音啊。”

“………果然…面对加拉尔霍恩的人我还是…”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那黄黄的瞳孔转到了另外一边似乎是出于内心的愧疚感而不敢和老板娘有目光接触，但下一秒什么温热的东西便放在了自己的头上搓揉，老板娘蹲了下来不断的用手轻轻搓揉秋的脑袋，眯眯眼弯曲，面带着微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呢……但是啊，小秋，作为服务生的话无论对方是不是自己讨厌的人还是喜欢的人，都需要一视同仁的用职业精神去服务才能算是一名出色的大人哦，难得长得这么标志，如果一直皱着眉头可就太浪费了啊。”

说完便轻轻的用两根手指把秋的嘴角挑了起来，因为惊讶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但是嘴巴却是微笑着的，显得十分滑稽。

“是…是…”

因为嘴巴被人用手指挑起来，只能含糊不清的回答，看到对方答应后老板娘也将手指撤了回来重新站起双手叉腰。

“不过不擅长的东西也不需要那么着急去克服，今天就先让我来接待客人吧，小秋就先在这里休息下。”

“真的是…店长你也太宠她了…”

位于柜台的员工将扭头探进柜台后方的窗口看向后厨里的二人。

“嘛，已经小秋还是小孩子嘛～今天没什么客人你也不挺清闲的～”

“切。”

“如果这次航线的安全加拉尔霍恩方面能够确保…这次…不，今后关于维护走私用的航线的费用我们会多支付六成…走私带来的利益也会将四成交给加拉尔霍恩…这样的条件，您意下如何…？”

名为汉斯的中年人双手握拳放在桌面上，诚恳的看着眼前的人，但对方只是靠在椅子上抱臂像是在深思熟虑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吗～？”

“你这小胡子…！别…！”

汉斯身边的部下刚准备发火就被人用手拦下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冷静下来。

“现在我们也是属于在被重创的情况，为了维持组织的运营这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格了…但如果今后大白鲨与加拉尔霍恩的继续保持合作关系，我们也会提供您更多的报酬和方便…”

听到对方这样说，羽川后背靠在椅背上继续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姿势翘起二郎腿，小小的眼珠不断转动思考着，而汉斯也紧张的看着自己，额头上渗出一粒汗珠。

“这是您的套餐，请慢慢享用～”

二人的僵持被老板娘的声音打断，看着被摆在面前散发着诱人热气的炖菜羽川重新调整坐姿，端正笔直并且将双手放在桌面上。

“我明白了，毕竟你们现在这样也就极限了吧～？毕竟我以前可是也很受你们大白鲨的“关照”呢……你的提议我会尽快考虑并且给你答复的。”

羽川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拿起汤匙弹入炖菜中，将一块土豆翻起，下面被掩埋的香气一下子升起，如此味道哪怕是不用舌头去感受也能知道制作这道菜的主人的手艺，看着因为嗅觉得到满足而露出愉快表情的羽川，汉斯也用手边的餐巾轻轻擦掉了额头的汗水，内心松了一口气，不过安心还没有持续多久，对方再次开口让自己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不过，里德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坐在这样的角落处吗？远离能带来优秀照明的窗边…？”

“………？”

羽川一边将衣角捏起一边这样问到，这个突然的问题让这名中年男人感到了困惑，而即将打算离开的老板娘的直觉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自然的东西将视线转向汉斯身旁的玻璃窗，窗外是一个棕色头发，身上披着和自己的身材极其不符合的巨大的黑色风衣的少年，一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但下一秒风衣中探出的手便将风衣拉开，而在风衣的下方，是一把突击步枪，而枪口正对着这边的方向。

出于本能的反应，老板娘尖叫着蹲了下来，而因为她的异样而将视线转到窗外的海盗们已经太迟了，少年早已双手稳住武器，没有一丝犹豫的扣下了板机。

四散的流星击碎了特征性的蓝色玻璃，子弹无情的洗礼在目标的身躯上，洁白的桌布此时就像是被染上了红色颜料的桌布一般，但是在红色与蓝色以及巨响交织的混乱中，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仿佛与周围的环境不在一个世界一样，安详的享用着炖菜，飞溅的玻璃并没有打扰到他。

混乱一直持续到三人倒在血泊中为止，棕色头发的少年从破碎的玻璃窗中爬入餐厅内部，将空弹夹从枪械上取下，而羽川则是用餐巾擦了擦嘴巴。

“令人惊讶，没想到竟然没有在外面派人把守啊…”

“……拦路的家伙就全部干掉，只要是团长的命令，无论是三个还是十个人都会干掉。”

此时在餐厅的后方的小巷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男人的尸体，以及正在这些尸体堆中蹲下来休息，同样手持突击步枪，墨绿色头发的少女，嘴里叼着一根烟，但并没有点燃，似乎只是为了单纯耍帅而已。

“老板娘，怎么了！”

后厨餐厅的大门猛地被推开，但映入女孩收束的黄色瞳孔的，是倒在鲜红中，早已失去灵魂的躯体以及捂住不断流出血液的肩膀，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老板娘。

这个场景一下子带来的冲击与压迫感让她的胃产生了不适，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因此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是强压下去后立刻朝着靠在桌子上的老板娘跑去，扶住她的身体。

“老板娘！老板娘！”

轻轻摇晃着身体，似乎是想要去确认人是否还有意识，老板娘强忍着疼痛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很快又因为失血以及余痛将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消耗掉，感受到了湿润的感觉后看向自己的掌心，不出预料是那可怕的暗红色，因为恐惧瞳孔只能颤抖着，无力的跪坐看着陷入昏厥的老板娘，而羽川将擦过嘴巴的餐巾随手放在桌子上，整理了一下外套以后从座位上起身，绕过秋以及昏厥的老板娘。

“手艺很不错…不过运气不够好呢…凯尔君，过来收拾残局…”

“是…我明白了……”

透过衣领处的小型通讯器，羽川得以从餐厅内联络早就在外面等候命令的凯尔以及一种加拉尔霍恩的士兵。

“这绝对是错的…绝对是错的…”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上司的命令，但挂断后却死死的握着对讲机小声嘀咕着，自己明明是为了保护维古拉的民众才向往的加拉尔霍恩如今却…

“凯尔队长…接下来我们的行动是？”

戴着头盔的队员打断了凯尔的思路，无论现在什么是什么情绪，都必须完成自己的职责才行。

“你，还有莱格跟着我去处理尸体，封锁现场不让一般民众靠近，剩下的人快点去联系急救！”

“但是这次的目的不是不留活口全部…”

“这是命令！”

“看来这次并没有我出场的必要呢…不…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呢，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熟悉的面孔呢…”

皮鞋与拐杖压碎玻璃的声响传达到了秋的耳中，回头望去，那和羽川擦肩而过的人影，带着熟悉的金色的骷髅面具，绝对错不了，是新铁华团的团长，仿佛见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般，秋的瞳孔几乎缩成只有豆子大小，震颤着本能的后退。

但是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皮鞋踩碎玻璃的声音就如同恶魔的脚步声。

“团长，她…怎么办？”

由雷提出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三日月”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脚步，就在秋打算起身逃跑的瞬间伸出了那带着白手套的手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已经失去光泽的蓝色瞳孔对视。

“你是不是忘掉自己是什么了…”

说完便抓着秋的脸狠狠的将人摔在遍布尖锐的玻璃碎片的地面上，秋的脸和手掌因为直接落在玻璃渣上瞬间被划出数道浅浅的血口，但还没来得及叫痛起身时额头就被冰凉的手枪抵住，因为恐惧喉咙已经被挤压的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听好了…好好的摸摸你自己的后背，你难道还想在这里装作自己是人类吗？ 你可不是人类…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接受了阿赖耶识的恶魔…！身为绝卖人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新铁华团的成员…明白了吗？！现在我们需要人手，越多越好…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现在就杀掉你这样的背叛者…但如果你再一次忘掉了自己是什么人，我就送你下地狱…明白了吗？”

在对方咬牙切齿的迫胁，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秋已经无法再正常的思考了，只是恐惧的紧紧闭着眼睛眼角渗出水珠，大喊着。

“明，明白了！无论什么我都会做的！别，别杀掉我！”

“乖孩子…那么，我们一起回新铁华团，一起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