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话.起浪】（其一）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男人的话语与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机库中，他慢慢走向坐在沙发上但是保持着距离的二人，虽然电视打开着，但是二人都是把头朝着对方的反方向谁也没有人在盯着屏幕，但红头发的少年在听倒男人的脚步声后就将桌上的遥控器拿起将电视关掉，然后从沙发上起身

“艾姆的情况…？他没事吧？”

“还在昏迷不醒…比起他的事情…你不如想想看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吧，看来这次加拉尔霍恩那便是动真格的想开始退治海盗了…嗯？”

谢尔一边整理着刘海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但很快像是针一样的锐利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萨谢斯鲜红的瞳孔完全没有波动，眉头微微皱起紧盯着谢尔，表情看上去就像是在埋怨一样。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本来照顾小孩子的工作我就不擅长，既然是你捡回来的就给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少年的视线便重新转到身后，秋跪坐在沙发上从沙发靠背上微微露出头部像是在偷听两个人说话，但是萨谢斯将头转过来的一瞬间便重新缩回到沙发后，不敢和他有视线接触。

看着两人的互动，谢尔轻笑了一声，而萨谢斯则是叹着气抓挠着后脑勺苦恼着，最后点了下头下定决心。

“谢尔…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你说说看～？”

“明天早上…你能把秋带到加拉尔霍恩那边吗？”

“嗯？”

“什么！？”

听到萨谢斯口中的要求，谢尔先是震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又一次弯曲嘴角和眉毛变回了那一副游刃有余的微笑，对接下来的话题产生了兴趣，而秋则是直接从沙发后面弹出头来，而萨谢斯看着在沙发背后一脸不可思议，嘴角抽搐的女孩继续说道。

“虽然有一定风险…但她还是个孩子，加拉尔霍恩应该不会为难她的…而且无论怎么样也要比现在这样安全。”

还没等男人回答，沙发那边就发生了躁动，女孩一把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枪从沙发上翻下来将手中的武器对着萨谢斯。

“我才不要！我绝对不要！”

“都说了这样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

“少在那里骗人了…！！你是想把我交给加拉尔霍恩来脱身对吧！我一定要回去…哪怕是只依靠我自己回到新铁华团…！！”

“那你就自己回去啊！回去啊！……你难道没看到吗？被杀掉的那个女孩！你难道想继续吗！互相厮杀，搞不准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的混蛋生活吗！你想死吗！”

死，这个词让秋的脑内会想起之前的战斗，金属强烈碰撞发出的巨响，过去同伴的死状，生物因为无力保护自己而发出的临终的悲鸣对于这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是不想回忆起来的噩梦，依靠着杀人与暴力的生活，她同样是排斥的，不想参与的，但。

从脊椎上延伸出来的诅咒之物，就像是枷锁一样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归属」即使是心中不能再赞成萨谢斯的话，依然咬着牙用力将手枪摔在地上，红着眼瞪着人。

“……死了更好…！至少我如果死了！我…我也是作为新铁华团的一员死掉的！”

说完秋便朝着那通往外部的楼梯跑去，为了避免撞上她谢尔将身子侧过去让她通过。

“别去追…”

少年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桌上的装满翻腾着气泡液体的绿色玻璃瓶的瓶盖撬开大口饮用着里面的液体。

“我也没打算去追啊，啤酒吗？ 你也终于开始向着大人的方向靠近了啊。”

谢尔无奈的耸了耸肩膀，也朝着沙发的方向走了过去，弯下腰趴在沙发背上，而萨谢斯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把遥控器重新拿起打开电视。

“…………”

“你也差不多该学习下大人的生存方式了吧？比起那种小姑娘的死活…我觉得你更该考虑下你的出路了，大白鲨现在的情况是混乱的，加拉尔霍恩也开始针对海盗了……只凭着气势可是撑不下去的“兴趣使然的佣兵先生”……你还是放弃战斗吧，现在脱离保全自身还不算太晚。”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伸进身旁的外套的口袋中翻找着什么，从口袋中取出来的是一封破旧的信件，上面用蓝色的墨水写着「Blue heart」虽然外面因为时间的原因而陈旧肮脏，而里面老板娘亲手写下来的信件却依然洁白，赤红的眼睛凝视着信封，然后默默的放回去将外套披在身上起身也打算朝着楼梯而去。

“你打算去哪里？”

看着萨谢斯的背影，谢尔问道，萨谢斯也没有回头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上楼梯，漫不经心的回答。

“找个新工作而已…”

看着逐渐远去的萨谢斯，谢尔切了一声。

“切…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重新将视线转到桌上的绿色玻璃瓶，将只剩下一半不到液体的瓶子拿了起来摇晃一下，瓶口处并没有传来那股熟悉的麦芽与酒精的味道，里面的液体也并非金黄而是透明的颜色。

“…什么啊，是苏打水啊…”

深夜的维古拉，居民都已经安然入睡，只有街道上的路灯还在提供朦胧的光亮，从海那边的方向不断涌来潮湿寒冷的海风，寂静的街道上只有小小的身影前进着，目的地？不知道。

只是不断前进着，漫无目的，她的内心就像是此时的夜空一般混沌，漆黑看不到方向，接下来该前往何处，如果要回去该怎么办？失去了Ms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答案全部都是“不知道” 眼前的事物没有一件是自己熟悉的，全部都是陌生的，本来就疲惫的身体在寒冷的侵蚀下更加的沉重，所幸不远处就有一处长椅。

秋刚坐上长椅，下意识的想要将后背靠在椅背上，但是背后突出的阿赖耶识抵住了她，只好保持弯腰的坐姿。

虽然并不是熟悉的街道，但是却能令人回想起过去自己曾生活的地方，过去自己也曾经有属于自己的家，直到那一天的到来，越是这样想着，委屈，无助，迷茫这些深蓝色的忧郁情绪便如同水柱从内心涌上，在眼睛里实体化为水幕覆盖在眼睛上，为了抵御寒冷而将身体蜷缩起来，抱住膝盖将脸埋起来想要阻止温度的流失，但冰冷刺骨的海风依然无情的拍打在她身上，在刺激下终于无法止住的大哭起来，对于孩子来说，这是宣泄无助情绪最好的办法。

“哈坦…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哭泣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从远处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原来你在这里啊…真的是，找了好久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女孩立刻强止住眼泪，被吓了一大跳，眼睛和鼻子红红的，黄色的瞳孔颤抖着看着在路灯的光芒下那红色头发的少年，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你…你想把我抓回去是吗！我不会让你…诶！？”

突然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落在自己的怀中，手忙脚乱的将其稳住以后才发现是一封信件，她眨眨眼睛困惑的看着信封，又抬头看着萨谢，对方只是将外套脱了下来在长椅上找了个空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然后直接将外套轻拍在秋的脑袋上。

“没什么，只是我不需要的东西而已，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大半夜出来就为了抓你，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情…为什么你那么恨加拉尔霍恩…？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虽然有点不爽外套拍在自己头上，但还是赶紧拿下来盖在身上阻拦寒冷的海风，但听到对方的问题，立刻又把头别向了另一边，沉默不语。

短暂的沉默过后，萨谢斯叹了口气准备从长椅上起身离开。

“不想说就不说吧…毕竟谁都有点不想说的过去。”

“…加拉尔霍恩抛弃了我们…”

刚准备离开，秋的回答让自己停下了脚步，笑了笑又重新坐回长椅上准备听人继续讲下去。

“我和哈坦…原本只是普通人而已…但有一天我们的学校发生了恐怖袭击…宇宙海盗袭击了我们的学校…我，哈坦…大家都抓走了，但无论我们怎么期待，等待，直到我们被带出殖民星前…加拉尔霍恩都没有出现…！他们和宇宙海贼勾结起来…把我们当作绝卖人卖掉了…！直到团长把我们从宇宙海贼的手上救出来…但还是过着杀人的日子…所以我憎恨把我们抛弃的加拉尔霍恩…如果他们…！！”

那小小的拳头紧紧的攥着，话是越说越是咬牙切齿，越是愤怒，而萨谢斯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

“…抱歉啊，好像问了不太好的事情…不过这样我也就知道了你的动机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完，就拍了拍裤子从椅子上起身双手插在裤口袋中准备离开。

“喂！你想去哪里啊！又是问我发生了什么又是给我这个信封，简直莫名其妙啊！给我解释下啊！”

“啊，那个啊，只是「Blue heart」餐厅的工作介绍信而已，上面应该有写着地址，虽然是几年前那边老板娘给我的，但应该是还能用吧…？ 虽然餐厅的工作可能会很无聊，很繁忙…而且可能你连工资都没有，但总比继续厮杀的生活要好吧？对我而言那封信没什么吸引力，你要是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可以直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决定，现在可是个好时代啊…即使是绝卖人也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处的时代…”

“你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叫自己决定去处的时代啊…！！你和我不都是一样吗！因为接受了阿赖耶识所以必须去战斗！作为绝卖人的价值不就是这样吗！你不也是吗！被迫去战斗的家伙在这里耍什么帅啊！就算有了这封信也…！”

听到对方的反驳后停下了继续离开的脚步，回头瞥了一眼将大衣紧紧裹在身体上的秋。

“别搞错了，我可不是被强迫去战斗的，我是因为自己想要战斗才成为佣兵的，这样才对得起在战场上为了生存而拼命战斗但是却失去了生命的同伴们…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独自享受和平与宁静，这样做的话，吃饭会感觉到香吗！？所以我才选择继续活在战场上，继续战斗，继续努力活下去，这是我祭奠他们的方式…我可不是为了钱，绝卖人的身份，生存下去这些悲伤的理由而战斗，我是因为我自己希望才继续战斗下去的…绝卖人绝卖人的…我们不也是人类吗？ 在这个时代，选择自己想要生活的方式有错吗！？ 我有权力选择，你也一样，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像是个人类一样，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吧……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累死了……”

说完，萨谢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只剩下因为话语内心产生动摇的秋，紧紧攥着手中的信封，甚至都捏皱起来，就像是紧紧抓住了在漆黑夜晚中，那唯一的星光一般。

夜晚中将会结束，太阳也将照常升起，人气餐厅Blue heart再一次迎来了新的一天，但宁静的早晨因为玻璃大门被推开而被打破，老板娘擦了擦杯子回头说道。

“距离营业是有一段时间哦，客…小秋？这么早来这里干什么？”

“…拜托了…！让我在这里工作吧！没有工资也好，多累多脏的活也好，请让我在这里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