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四面楚歌为国死，一身肝胆忠社稷(2)

下午，夕阳西下，炽热的太阳失去了上午那般强烈的光辉与生命，像一个气息奄奄，行将就木的老人，正享受着最后一点生命的光辉。夕阳将最后一点光茫洒向苦难的人间，似乎是对乱世苦难之人的一丝安慰，天地间万物在这一时刻都浸润了太阳的光泽。

随后，夕阳缓缓落下，只留下最后一丝惆怅在每一个人的心底。城池附近的一颗老树上，一只乌鸦望了望即将暗淡的天空，“嘎”的怪叫一声随即拍拍翅膀远去，像夜的亡灵。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阿南勒康被击退仅仅一天不到，再次集结重兵，卷土重来。相较于上次的仓促进攻，阿南勒康这次谨慎了许多，他首先安排一千五百名重装步兵作为先锋，想以次抵抗弓箭手的进攻。

另外，骑兵部队被他打散，一个个安插进后续部队之中，这样即使前面的重装步兵消耗不了弓箭，他也可最大程度保障骑兵的兵力。虽然表面上看骑兵被打散开，不利于整体进攻，但实际上每个骑兵之间的间隔并不大，一旦总攻号角发起，所有的骑兵可迅速从其他部队中冲出并集结成一支完整的骑兵部队。

阿南勒康的狡诈远不止于此，蛮族本生活于广阔的大草原之上，是典型的游牧民族，极其擅长训服烈马和牦牛。阿南勒康此次进攻还准备了约二百头健壮的牦牛，他命人将裹满沙子的布袋扛在牛身上，健壮的牛身加上厚实的沙袋本就是极佳的掩体，最后将二百头牛紧紧的贴在一起就形成了一支巨大的移动掩体。

每头牛之间埋伏着一个身强力壮，手持弯刀的蛮族大汉，到时候就由他们驱赶牛群向前移动。

面对蛮族全副武装的重装步兵，将军没想到，仅仅一天不到的时间，蛮族就已经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弓箭手显然已经起不上任何作用了，这样的铠甲弓箭手是无论如何也射不穿的。

随着重装步兵的缓慢逼近，局势愈发危急，如若再不做出反应，恐怕那些重装步兵就要逼近城门了。

“可恶，点火，放巨石!”将军一声令下，手下随即点燃了烽火，只见一缕浅棕色的烟缓缓升起，飘向天空。“什么情况？”阿南勒康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远处山上传来一阵阵巨响，一颗颗巨石和木头从山上各个方向滚落下来，如猛兽般疯狂的袭击山下的步兵。那些步兵惊慌失措，本能的想逃跑，奈何重装铠甲极其笨重，根本无法快跑。

很快，巨石和树木砸向大地，掀起阵阵尘埃，蛮族士兵的惨叫很快淹没在滚滚尘土之中。阿南勒康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自已精心谋划的重装步兵阵容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被终结。

“混蛋，你们怎么办的事，那些山先前没有探察过吗，没发现有埋伏吗？”气急败坏的阿南勒康对着身边的副将破口大骂，那样子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副将只是惶恐的看着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但是阿南勒康很快平静下来，的确，休整的时间太短，忽略了一点东西很正常。他随即下令迅速清理挡在路上的巨石和木头，一旦道路开通，立即攻城！刚才还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的副将如获释重，立即安排人马清理。

“传我命令，第一，第二军立即进攻山区，给我拿下高地！”阿南勒康再次发布作战命令。很快，蛮族两支军队就浩浩荡荡的开赴山区，准备一举消灭山上的守军。

老将军在远处看到蛮族的行动，知道山上的守军位置已经暴露，可他没有办法增援，手下兵力不足，他必须留足部队正面抵御蛮族的进攻。

山区的战斗很快打响，蛮族第一第二两军分别进攻两侧山头。虽然蛮族军队在数量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是守城将士们利用地形优势巧妙的与敌人周旋，他们在山高林密的山区地带神出鬼没，利用暗箭和之前设置好的陷阱阻碍敌人进攻的步伐。

蛮族人随习惯在广阔的草原上奔袭作战，但是在完全不认识路的老林子中很快迷失了方向，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将士们占据着短暂的优势，但很快，随着蛮族军队的陆续抵达，大量蛮族士兵冲杀进山区森林，将士们愈发吃力，陷阱也用的差不多了，几乎满山遍野全是凶神恶煞的蛮族士兵。

将士们毫无惧色，挥起刀枪剑戟，浴血奋战。其中一位年轻将领更是一马当先，挥舞长枪率先冲杀进敌阵，敌人很快将他团团包围，年轻的将领镇定自若，挥舞长枪御敌，长枪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敌人纷纷被杀退。不甘心的敌人再次集结兵力，继续向山头地带发起猛攻。

整座山头再次喊杀声震天，蛮族进攻至今，可能从未遇到如此顽强的守军。将士们巧妙利用地形，凭借着无畏的冲锋精神，将一批又一批进攻上去的蛮族士兵斩杀于阵地之上。

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面对敌军残暴而疯狂的进攻，那位勇敢的年轻将领渐渐感到体力不支，看着眼前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敌人再次冲杀上来，将他包围住，他眼见着一位蛮族大汉挥舞大刀，一脚将一名战士踢倒在地，还没等那位战士反应过来，大汉就一刀砍断了战士的脖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面对这种场景，蛮族大汉那张暴戾的脸上竟露出些许厮杀的快感，好像从屠戮中得到一种变态欲望的满足。

愤怒的将领只能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长枪刺进最前面一位敌人的胸口，他发了疯似的抵着枪向前推进，竟生生将那敌人刺退几米远，敌人随即口吐鲜血而亡。这一刺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膝盖发软就要跪倒在地，然而他很快反应过来，咬紧牙关，将长枪从敌人身上拔出又刺进土地里，依靠着长枪的支撑，他再次勉强站了起来。

敌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长枪和战袍，血染沙场死，马革裹尸还，是他身为一名戍边将领毕生的荣耀与辉煌。面对着眼前穷凶极恶的敌人，他知道自已再也无力一战，他想起自已还未过门的未婚妻，满是尘土和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已已经无法再用一生去陪她了。既已许国，又何惧别离，他闭上眼，突然猛的拔出腰间的匕首，不等敌人有任何反应，随即自刎而亡。

山头最终失守，当长久的喊杀声最终平静下来，当敌人的大旗在山上竖起，面对着强劲的山风呼呼作响之时，城楼上的老将军闭上眼，沉默良久，山风轻轻的拂过将军的脸庞，吹起他早已花白的头发，将军依旧无言，身边的将士们亦无言，像一尊尊雕像矗立在城楼之上。

蛮族占领两边山头之后没有立即攻城，此次进攻，他们虽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却也让他们领教了守军的厉害与勇猛。他们想用其他办法逼迫老将军不再抵抗，主动投降，避免消耗更大的兵力。

老将军预料到蛮族的残忍与狡诈，却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残暴到这个地步。为了逼迫老将军投降，阿南勒康竟然从部分守军的尸体上砍下头颅，依次摆放在阵地面前，其中就有那位年轻将领的。阿南勒康带人传话，如果三天之内将军再不打开城门投降，下场将和他们一样。

“可恶，欺人太甚，将军，让我带兵去把将士们尸首抢回来！”一旁的副将暴跳如雷，当即就要领兵出战。老将军虽也恼怒但仍然理智，他阻止了冲动的下属，缓缓开口说道: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蛮族人无非想通过这个残忍的手段逼迫我们投降或者寻找破城的契机，如果我们打开城门出兵抢夺，定会中技。”

“那将军，我们就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阵亡的将士曝尸荒野?”副将不忍，痛声问。

老将军一时无言，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一时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丈夫许国，本就是至死方休，我年轻那会，带过兵，一次剿匪，中了埋伏，我的战友就倒在我身边，土匪的毒镖击中了他的胸口，他全身抽搐，痛苦无比。我拼了命的想把他拖回营地，我知道没人能救得了他，但那是我唯一能做的。”

“正当我拼命想把他拖走时，他却用最后的力气告诉我，不用了，就在这吧。”将军说完，抬起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那句话，就在这吧，如今也轮到我了，就在这吧，这里是每一个将士最后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