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难改,悔恨也迟。
若及时止损,又何故走到如今这地步。
恨你不分青红皂白,恨你不知人命非儿戏,你手下的一笔,却是别人的一生。你可以有成千上百次觉悟的机会,可我的家族,我的亲友,我的挚爱,他们只有一命,来弥补你失误的后果。
为何偏要我来承受这一切?茫茫独一世,除了恨,我都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
所以,凡我想要得到的,黑白手段皆可用,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我足下枯骨。
我的确罪不可赦,那就让地府的冥王,来定我三千凌迟之刑!
…………
“上官修,你走到今日,可曾仔细算过,在你的脚下,究竟铺洒了多少人的血肉?”
柳条紧缩,勒得骨头咔咔作响。
血液沿枝藤纹理滴落,上官修面色发紫,眼泪糊了满脸。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火焰发黑,现在反而像一团舞蹈的浓浆,周围全是淡淡的红,正在源源不断往火堆汇集。
“哥,常永。”难书微昂首挺胸,眼底尽是欣慰至极的疯狂,仿佛即将完成毕生夙愿,什么都不顾及了。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火焰上方,疏散如雾气般的红,正逐渐汇成人形。难书微鼻端酸涩,抬脚向前迈去……
“噗呲————”
下一刻,鲜血自胸膛,喷薄而出。
突然绽放的血花阻隔了视野,幻象,猛然模糊在剧烈的痛苦中。
难书微困惑的垂眸,却看见一只锋利骨手正贯穿她的胸膛。血水染红衣裳,迅速晕开。
骨手用力一抽,瞬间,筋肉外翻,肋骨撕裂。难书微在痛苦中惊挛片刻,却站住了,缓慢,而踉跄的回过头。
身后无人,有的只是一只悬在空中,破碎不堪的铜娃娃。
娃娃失了半边脑袋,仅有一只眼完整。铜身被人刻意掏了空,肚子里盛满积雪。左臂残缺,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滴血短械挝。
娃娃的脸是画上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你居然还能动啊,呵呵。”
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咕噜,似乎是被血糊住了喉咙。目睹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的上官修惊恐万分,挣扎的更为剧烈。
“阿柳!!!”
铜娃娃的七窍流下汩汩黑水,不知从何处传来如烈风般呜咽又模糊的人声。
“长乐……你……把长乐……”
然而难书脸上依旧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什么都不说,在越来越阴冷的风中,眼睁睁见证铜娃娃骤然撕裂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弟弟!!!我的弟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知道我倒进阵中的是什么了?”难书微在它惨烈的尖叫声中笑得满面春风,铜娃娃猛扑上来,短械挝直接勾住她颈上的皮肉!然而难书微却像根本不晓得什么是痛苦似的,依旧自顾自道。
“你到底有什么可恨我的?杀你的是上官修,杀你弟弟的也是上官修!是我让你们重获新生!直到现在你竟然还放不下你那弱智的弟弟!你有什么放不下的……”
“把长乐还给我!!!!!”
尖勾刺破皮肉,直插进脖颈。
“哈哈哈——常青!”难书微的声音逐渐削薄,然而笑容却愈加疯狂,她厉声呵斥,仿佛在看人间最后一场笑话。
“醒醒吧,你那弟弟的灵魂早就被毁的不成样!生前平白遭受那么多苦楚,哪一桩不是拜长乐所赐?!从出生就不受待见,到底是谁让你落到没爹管没娘养的地步?!怎么你就是死了也要护着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云袖一甩,邪风卷残云,瞬间将常青掀翻。
而她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后的法阵红光闪烁,传来无数灵魂痛苦挣扎的动静。难书微顾不得身上的上,她朝着火焰猛扑过去,混沌的眸中映射出妖红的光。
然而,身上大大小小的空洞都在不断流失血液,白雪被鲜血掩盖。她没有扑成,重重砸到地上,又开始用双手拼命向前扒动。
血痕混杂雪渍,绵延一路。
她爬得很快,身体却越来越冷。但她不管不顾,一如扑火自焚的飞蛾。
快……就快到了……
死又如何?活又如何?若没有牵挂,哪里都不愿多留。难书微这辈子的希冀,与眼前的火焰持平。
那是她的执念。
火光越来越亮,皮肤感受到灼伤般的痛楚,她却丝毫不曾停下。柳条勒得愈加紧绷,正如她疯狂滋长的欲望。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阵图之时,火焰却突然无端起爆,直接将她弹出数丈远!随即整个法阵开始晃动,里面传来无数灵魂哀嚎冲撞的巨响!原本聚集的红光在混乱中逐渐消散,难书微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情渐渐疯魔崩溃。
“……不……”
她疯了般伸手不断去抓漂浮四散的红光,看它们如同雾气一缕缕消失,挽不回,留不住。
而就在她拼命阻拦红光流逝时,法阵中央骤然劈开一道裂痕,两道身影从中直翻了出来!
难书微只感觉眼前铺满了红,而后,身体就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拍飞,背脊直砸柳树。铿锵有力的一声,雪花飞溅。
口中甜腥,忍不住咳嗽一声,血花便开进雪里。
…………
马嘉祺滚下来的时候,发现丁程鑫正收着尾巴,定眼一瞧,才看见倒在柳树下奄奄一息的难书微。
他环视一圈,指了指:“你干的?”
“这叫趁她病要她命。”丁程鑫朝远处矗立的铜娃娃抬了抬下巴:“丝恩发怨,看来有结算了。”
难书微浑身是血,依靠树干,喘着气,却已经难以呼吸了。 她从头至尾仅仅是盯着火焰,眼里的大火,从燃起到熄灭。
说,人死前会走马灯,有回光返照,但到了她这里,应该是不需要了。
眼前很模糊,让她想起了常永成婚的那一天。她在梳妆台前做红,想象敲锣打鼓,唢呐声漫天,自己坐进红花轿子里,不厌倦地重复唱最欢喜的那句。
惟愿此生不分离。
惟愿此生不分离……
惟愿……
那日,她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寄君一曲相思,不问曲终聚散。
阵法还在运作,难书微依靠在柳树下,就此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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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介绍一下古时的一件奇门冷兵器——挝(zhua)
“挝”,又可称“骨朵”、“椎”等,头端酷似人骨手爪,隶属于古兵杖之一,分为“长、短、软”三种,既可用以斧头来劈,也可作长矛来刺(当然,需要专业技法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小白拿它乱挥那叫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长械柄能长两米,出手柔韧度你就借鉴长矛长缨,尖端似人手,像电影《无极》里那只金灿灿的“点赞手”就是特例。短械亦有异曲同工之妙,长短以及用法各有所趋,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至于软械大家应该没少见,就是刺客手里翻越围墙等高地的常备装备,也可称“双飞挝”,常用于击打人马或抓捕远处目标。
“挝”的结构较复杂,在宋代又有延伸,例如抓枪和抓子棒,皆留下了其抓击的本质作用。
奇门兵器类似还有什么“鸳鸯钺”、“螳螂刀”、“判官笔”……【可能本人就喜欢那种不明觉厉的利器】
看不太懂,但大受震撼。
有兴趣的宝贝儿们欢迎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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