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几争渡》15. 我在

坚强是不容易的，尤其，是你肩上承载着人间怨念嗔嘲，还游荡在他人的嬉笑怒骂间。

试着磨去棱角，试着与之周旋，试着坦然接受……不断尝试去了解人间的肮脏。不再想怎么与之对抗，而是思索怎么在一派混沌中，安然过活。

到这时，人们往往会忽然为自己的作为下定义。哦，我坚强了、强大了。

可，真的如此么？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他曾经也这样期许。

……

“冥顽不灵！”

剧情发展出乎预料，怪物明显开始气愤。大殿内的所有什物竞相摇晃。

马嘉祺在闯进来之前就感到了邪气。大老远的，可见它的实力不可小觑。

不过进来后，他感受最多的，是怨念。十分浓烈的怨念。

怨念过重，非煞即黑影。

如此便说的通了。

“你们才相识多久，堂堂驱邪师竟然与妖孽同流合污！愚昧！”

“这么说来，你与那人才相识多久，就自甘堕落，沦为恶鬼？”马嘉祺转眸望向阴影处，淡然反问。

话音刚落，空气凝固。

而后，大殿内的温度骤然下降，周遭无源飘出阵阵阴风，贴地而起。云纹梁柱发出宛如呻吟般的吱咧声，琉璃壁上的图文渐渐扭曲，幻化成张张扭曲人脸。

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丁程鑫窝在马嘉祺怀里，不由得轻微颤抖。

马嘉祺下意识将手收紧几分，但料想他不大习惯与别人过分接触，怕他不自在，便又松下力度。

默念敕令，他迅速塑起一层结界，阻隔寒气，边继续道:“你生平惨淡，我猜，有一半都是源于你的决定。不满命数安排可以，但仅凭那人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莫相离’就赌上全部身家性命。怎么，阿莱姑娘，你还当真了？”

“闭嘴——”

气流翻滚，阴风鼓鼓，梁柱裂缝，青石破碎，一切好似暴风骤雨摧残肆虐，噼里啪啦一通震响，无处不在警告马嘉祺慎重言语。

“是他负了我！是他！那个负心汉！”怪物开始尖叫，声音冲击在大殿内，格外撕心裂肺。

虽然阵仗骇人，但马嘉祺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悲魂。

“我为他抛弃了一切！一切！我等他数载冬秋，蒙忍世人误解，翻山越岭寻他踪迹！结果呢？！他在那风月场里将我推倒在地！那些天杀的娈童！笑！全都在笑！！！都在嘲笑我！！！”

周遭的破损越来越严重，像是被剧烈腐蚀过一样，腐败蔓延，凄惨的呐喊回荡。

“可我何错之有！！！”

随着这一声怒吼，所有的缝隙同时窜出数条青红毒蛇，嘶嘶吐着舌芯，将马嘉祺和丁程鑫团团包围。

毒蛇像发了疯似的用头部撞击结界，一波接着一波，数量之可观，乍一看仿佛是蛇潮涌动！

丁程鑫见状不安起来，抬眼看向马嘉祺，却见对方连眼皮都没撩一下，神情从容淡定，仿佛事不关己般冷眼旁观。任那些蛇撞得咚咚响。

此时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很微妙的气场——清冷疏离，却又不失沉着稳重。

怎的形容呢——丁程鑫感觉那怪物在马嘉祺眼里并没有刷出很大存在感。

丁程鑫不晓得这是为什么，但在马嘉祺袖中挺尸的眼珠子却深以为然。

闲来无聊，看了一下这位大师的生平事迹，结果差点没把它吓抽过去。

不是夸张，这黑影鬼遇上这位冤大头……真不一定抗揍。

这位爷跟鬼将都干过仗……不把那东西放眼里太正常了。

鬼将，什么概念？

一辈子难遇一次，遇一次俩极端——直接被撕碎或九死一生。

可这位爷跟鬼将硬生生打了几个回合，最后那鬼将撤了。

就他娘的变态。

……

马嘉祺察觉到怀里人的目光，垂眸回看着他，丁程鑫还是保持圆瞪双目的表情，有点傻。

“丁哥，你眼睛不酸吗？”

丁程鑫似乎没太反应过来，迟钝半晌，缓缓眨眼。

好憨的狐狸。

过了一会儿，丁程鑫的眼神才终于活泛，从喉咙里咕噜一声，缓缓开了口，声音略带沙哑:“你……会杀我么。”

马嘉祺愣怔，而后“啧”道:“你这问题不太睿智啊，我要想杀还会救吗？”

“……会。”

“？”

丁程鑫移开目光，声音很低:“从前就有人这么干过。”

狐眸光泽闪动，像是含着水，掩饰不住落寞。

马嘉祺沉默一瞬，末了叹息，将人往怀里收了收。

“你没有错，你的从前我了解的不多，但我知道……很不容易。现在，我在呢，我保护你。”

“……马嘉祺，”丁程鑫将脸埋在他肩头，感觉自己的眼眶烫得厉害。他用气音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蛇潮狂虐，攻击越来越猛烈，噪音掩盖了那细微艰涩的悸动，少年人的沉默，似刹那风年。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等待年年风吹，瞻望风吹年年。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你我都在这人间摔惨过。

强大起来后，就不想再看到别人与自己一样，徘徊困苦。

纵使你的命数我无法插手，但这并不妨碍，尽我所能，陪你走过一段四季花开。

深渊巨口，无光岁月，旁人认为习惯了，坚强了。

大概只有自己懂得，一声“我在”的分量，足以瓦解所有伪装，溃不成军。

不忍再看你遍体鳞伤。

所以啊。

我来保护你。

…………

作者有话说:

黑影鬼，危险系数四颗星，中偏高级。

“所谓坚强啊，我想，大概是经历过风暴与海啸，山崩与丛棘，水漫峰峦，深渊黎明。但回首时，若有所思的嘀咕，啊，那朵玛格丽塔，我忘记画下来了。”

“雨过了，我站在电线杆，等风把我吹干。”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把这句话存在这里，在需要勇气的时候，请替我悄悄说给你自己听。”

（祝开心）

（感谢每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