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的京都城,不大太平。
远望近观,外人是看不出来有甚么不妥的,那不太平,只有城里人自己嗅得最清楚。
那么势必要问了:不太平在哪里?
有些好心的八卦者就会向你诉出这其中的故事。
倒也不能说是故事了,因为完全就是事故,怪离奇的事故。
事故还要从六月丁丑那日说起。
六月丁丑,丑时,拂袖缘。
鸨婆和一群姑娘们忙活的热火朝天。
往常的这个时辰,姑娘们都该洗洗睡了,然而此时非彼时,主要是因为,拂袖缘里来了个大富户。
不,不能叫富,鸨婆自诩从业多年,还真未见过如此有钱且大手笔的来客。
大方到何种程度呢?
那些金子拍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那老鱼眼都快掉出眼眶了。
某一瞬甚至有种心梗猝死的错觉。
当时鸨婆内心的狂喜沸腾翻涌可媲美大江东去浪淘尽。
但后面来客提出的要求,却不禁让她心生疑惑。
那来客的脸掩在帽帘之后,声音仿佛是从缝隙间挤出来的,字句都像是在用木刀刻石头,吭吭嚓嚓不清不楚。
他说,把楼里的所有娈童都叫过来,穿着喜庆些。再要白纱锻两匹,糙麻绳两捆,铜剪刀一柄,外加朱砂五十钱。
最后,又临时添上一项,要一碗活水。
姑娘们和鸨婆面面相觑。
……
东西是好弄,鸨婆左右思索。但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太顺畅。
但究竟是哪里不顺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罢了,这年头怪人怪事多的是,她只是个管钱的,有钱,别的就不用多纠结。
这么一想,心就放宽了。于是笑容一扯,她立即满口答应。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恐怕是要让她心宽的处世之道彻底泯灭。
姑娘们被安排的妥帖,来客要的东西和人也都被送进屋内了,准备得当。
安排好一切后,鸨婆率先回了房。姑娘们簇拥着拿余光去瞟,心里都明白她回去是要干什么。
鸨婆一路小跑着窜回房间,推门一望,一眼就锁定了木桌上的金灿如山,顿时迸发出“人间我有”的十足幸福感。
发自内心的笑出声,她上手去捧,沉甸甸的,沉得她手抖。
然而,手里的金子捂得正热乎,自得其乐之时,她却忽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个激灵。
这激灵打的真切,打得她没来由心底发慌。她蹲坐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努力去听,仔细去看。屋内烛光摇曳,门外寂静无息,都是绝对的静谧。确定没有一丝声息,这才松下气。
但是,一口气还没顺到底,她却又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身体瞬间僵住。
拂袖缘里净是些喜欢叽叽喳喳的丫头片子,旁边就是她们的住处,以往都是吵闹不堪,今日怎的连个脚步声都听不见?
客人还没招待完呢,难道这么快就结伴休息了?
这是不可能的。
心里那股不踏实的劲儿,渐渐打起鼓来。
鸨婆放下金子,起身推开房门。
……
“……”
“说啊,怎的不说了?”
听者兴味不减,言者却不恰适宜的住了口。听者手捧瓜子,还在耐心的等待下文,然而言者还是没再接着往下说。
听者等待片刻,终于懂得了对方意图,于是一敛神采奕奕,他将手中瓜子尽数甩到对方身上,嘴里直骂。
“娘的缺心眼儿!真当自己是说书的,找你图乐子还要收钱!”
没过多久,就有路人看见有两人在茶摊前干起仗了。不明为何。很快,便又围上来几位闲客,喝彩的喝彩,喝倒彩的喝倒彩。
这边如火如荼,全然无人注意到角落里一直闷头喝茶的年轻人终于起了身,在一片热火朝天的喧叫声中结账离去。
马嘉祺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
不断有马车从身旁飞掠而过,有运送粮食的,也有运送达官显贵的,他从车夫的叫喊声中就能辩出个八九不离十。一般后者的底气更足些。
在这偌大的城中转的也有些日子了,还没接到活儿。他思索着,这京都城内的治安真不错,小地方一抓一个准的单子,在这里连影儿都寻不见。
对于城中百姓自然是好事,那证明这地方不存在什么脏东西。
但对于马嘉祺而言,没有,那是与“没活儿接”画等号的;没活儿接,就是与“没物质保障”画等号的。
闻着街边食摊上飘来的包子香,他突然感觉之前的茶都白喝了。腹内依旧空空如也。
是该吃顿好的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马嘉祺仰起头,在一片明媚阳光间眯起双眸。
作者有话说:娈童=古代男性性服务者(江湖也俗称兔子)
本文可能属于细水流长型
(感谢每一位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