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翼之江（四）

江昀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几年。

前一任——与他相熟的那位院长——在五年前病逝。

现在的院长是他的儿子，继承了父业，继续为这些孩子们提供温暖。

有时他看着江昀不变的容貌也会奇怪，但想到这里是精神病院，眼前这人甚至熬死了自己的爹，他也不觉得怎么奇怪了。

而对于江昀来说，在精神病院呆了十几年的他，就算没有问题也养出问题来了。

——而这天，院里新来了个小孩儿。

他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江昀躺在树枝上看着二代院长领进来的小男孩。

听着院长对其他人的交代，江昀慢慢直起身子。

——绝症啊。

这几年来，几个之前患有各种绝症的孩子也陆陆续续地去了新世界，饶是江昀都不自觉的生出一种悲悯的感觉。

可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只觉得心中泛涩。

医院院长江昀！江昀？

他看见院长环顾四周叫着他的名字。

无所谓吧，他想着，然后翻身下树。

院长似乎也见怪不怪，拍拍小男孩的后背又指了指江昀。

医院院长这是江昀，以后你跟他吧。

说罢，又看向江昀，介绍着小男孩。

医院院长这个孩子有渐冻症，你带带他。

——毕竟这个医院你比我都熟悉…

江昀并不回答，只是用点头代替。

他向小男孩伸出一只手，等着他把手牵上来。

可小男孩只是看着他，不做反应。

也得亏是江昀，看着这幅场景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又把手收回去。

于是他看着小男孩说道。

江昀听见了吧，我，江昀。

小男孩点点头，学着他的语气回答。

唐晓翼·幼我听见了，我，唐晓翼。

……

江昀点点头，也不再尝试牵他的手，转身说了一句。

江昀跟我来。

唐晓翼知道自己并不熟悉这里，也不唱反调，乖乖上前。

江昀一楼前台，有事就问。

他指指进门的服务台，低头看着脚边的小孩。

说完就带着他上了二楼。

没了？这么大个一楼？唐晓翼一边晃神一边跟着江昀害怕走丢。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二楼的地板上了。

江昀二楼，孤儿院，来找朋友。

意思其实就是说，二楼基本都是被抛弃在这儿的孩子们，唐晓翼可以在这交些朋友。

唐晓翼·幼活也活不久，这有什么用？

唐晓翼“切”了一声，耸了耸肩。

江昀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带着他继续上三楼。

江昀三楼，办公室。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江昀没事别来。

唐晓翼被堵了一下，下意识怼道。

唐晓翼·幼不会是因为你在这层吧？

江昀摇头，说。

江昀我在五楼，你过不去。

…

压根就没想让他找呗这意思。

江昀四楼，住院部。

他不带他上五楼，去了407。

江昀推开房门，里面是整洁的病床和其他的基本设施。

可以看出来有被认真的打扫过。

但对于唐晓翼来说，这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单人！

嘴角罕见的露出微笑，唐晓翼点点头，应了他的话。

唐晓翼·幼好。

江昀看着外面的太阳，又看看唐晓翼。

江昀收拾东西？

唐晓翼·幼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话音未落，回怼的话已经到了耳朵里。

江昀沉默了几秒，转身离开。

江昀下去交朋友。

听起来倒是像命令。

唐晓翼撇撇嘴，这下倒是不跟上去了，自己坐在病床上。

等了一会儿，发现江昀似乎真的不在意他到底跟没跟上去，才慌忙从床上跳下来向门外快步走去。

到了门口刚刚转身，就看见江昀站在拐角处，后背贴着墙面对他，两只手插在兜里，柔顺的短发被旁边从窗口顺进来的风吹的晃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晓翼首先升上心中的想法却是“他耍我”。

脸色瞬间从惊慌转变为无趣，转身又回了房间。

……

唐晓翼发现自己根本不能不去二楼。

太无聊了。

偏偏图书馆和休闲室什么的娱乐房间都设置在二楼——为那些小孩准备的。

他自认不愿和他们一起，但又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生理年龄。

经过三楼时，好像看见江昀进了哪个房间，唐晓翼默默记下，等从借书室回来再去看看。

小孩儿你是新来的吗？

刚刚来到二楼，一个小孩冲上来问道。

唐晓翼满心都不想搭理他们，轻轻把他推到一边，找着借书室。

小孩儿你哑巴啦？

小孩却不高兴了，语气激动起来。

小孩儿有什么好藏的！不都是被扔了的吗？

小孩儿没爹没娘。

小孩的话总最天真也最伤人。

唐晓翼脚下顿了顿，不回头继续看着导向牌。

“说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唐晓翼终于不再向前，静静站在原地。

是江昀。

虽然没看到人，也只和他呆了不到半天。

但唐晓翼生来对声音敏感，且江昀的声音很有记忆点。

换个说法就是——很好听——如果有点感情的话。

他原意是想听听江昀怎么说的，可等了半天身后也没有声音。

等他回头的时候，这附近就只剩江昀一个人双手插兜站在那了。

江昀他们比较怕我。

……原来是吓跑了。

江昀小孩儿说的，不用管。

江昀交朋友，也不是这种朋友。

他蹲下来，看着唐晓翼的眼睛。

莫名的，唐晓翼有种想牵他手的感觉。

但是忍住了。

唐晓翼·幼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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