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秦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地餐厅外，对方只是略略略真诚地向她发出邀请，说明时间与地点，她就真的鬼使神差地来了。

俄罗斯风情的大地餐厅。

她曾经在这里被顾一野带着与叶芳、肖春生他们一起吃饭，那种被带着见家里人的幸福与温馨感似乎还残留在心中，在北京的冬天里令她心口发热。

秦舒透过窗户往里看，还是与记忆中一样的陈设，她站在风中，止不住地搓手取暖。

“秦舒，我提前预定了位置，你干吗不进去等？”

身后响起一道飞扬明朗的声音，秦舒回头刚想答话，却被站在高遇逸身边的徐清涵和顾一野惹得怔愣，她的手也停顿下来，反应了几秒才想起之前的话茬。

“哦，我刚到没多久。”

闻言，徐清涵一双漂亮的眼睛闪过光芒 ，轻笑着调侃道:“你请人家吃饭，不知道提前去接人，反倒让人家等你？高遇逸你办的事真是……”

高遇逸冷哼:“要不是因为去接你，我会迟到？”

两人斗嘴斗得热火朝天，彼此丝毫不留情面 ，但字字句句也都是亲昵。

遭遇冷落的顾一野，隔空与秦舒对上视线，对方却很快移开，神情冷漠。

“我们先进去吧。”

“你们先进去吧。”

两人同时开口，斗嘴的二人也静下来，气氛一时凝滞，秦舒丝毫不在意地重复刚才的话。

“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事。”

“来都来了，现在临时有事？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只想和高遇逸一起吃？”

秦舒望着徐清涵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好生漂亮的女人，五官大气明艳，一身红衣衬得肤色雪白，就连如此尖酸刻薄的语句从她口中说出来都显得正当。

秦舒挑眉，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淡淡吐出两个字:“你猜？”

她没有接徐清涵的话茬，而是转头看向高遇逸，“我今天来，只是想当面告诉你，我没答应要和你吃饭，出于礼貌我得通知你一声，但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在哪里上学，所以只能到这里来。”

“现在我也通知到位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哦，对了，这个是糖葫芦的钱。”

秦舒从口袋里翻出三毛钱，高遇逸像是僵住了，没有要接的意思，她索性伸手将男人的手抬起来，翻开手掌将那三毛钱塞进他掌心。

“你在通信学院图书馆借的那本惠特曼的诗集登记的是我的名字，你得在七天内把书还回去，不然我会被扣分。”

说完，秦舒准备要走，她刚迈了一步就被高遇逸抬手拦住，男人的表情不复往日的吊儿郎当，严肃而冷漠，他垂眸看她 ，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舒笑了，非常真诚的笑容，她说:“你猜？”

她将高遇逸的手从肩膀上推下来，紧了紧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埋头迎风往前走，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一直走到一条大街上。

卖糖葫芦的大爷又在喊:“卖糖葫芦嘞！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灌了满怀冷风，秦舒的整个身体还有头脑冷得过分，她顿住叫，不着痕迹地转过身，那抹军绿色的衣角令她轻轻皱起眉。

站在她身后的，是顾一野。

顾一野？

他跟着她做什么？

秦舒迟疑，最后还是重新抬起脚向前走，兴许是顺路呢，这个位面里，顾一野甚至不认识她，哪里又来的跟着她一说？

绕过几条街，快要走到通信学院，她重新停下，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下，不远处的树枝上栖着一只雀，歪着头，好似好奇地盯着他俩。

“你是在跟着我吗？”秦舒转身回头，身后还是顾一野。

男人清俊硬朗的面容，她万分熟悉，可是她也从未在顾一野脸上见过那样疏离的神情，冷冷的，又好像掺杂着些许怜悯。

怜悯？

两人相对站着，树上的小雀扇动翅膀，树枝轻颤，落下一块积雪，砸在地上，闷声一响。

“姜卫星说，你知道张飞排长和阿秀姐的事情。”

刚转换位面的那天，秦舒一头雾水，到陆军学院找顾一野，结果被拦在宿舍楼下面，她的确为了核实情况向姜卫星吐露了许多，也从姜卫星那里听到了许多，包括张飞排长、胡杨还有肖春生。

这些人大多还是按照原剧情发展，张飞排长安全下战场和阿秀姐生下小飞，胡杨被顾一野拒绝，安心在医学领域深造，肖春生双腿快要痊愈，临时却被徐清涵插了一脚。

“是。”

“你还不止知道这些，你还知道惠特曼。”

“哦，一个诗人罢了，怎么了，因为你喜欢惠特曼所以就不允许别人知道？”她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怨气，冷冷地回怼。

是恨他用着和顾一野一样的面容，却没有顾一野的灵魂内核，还是恨他在这个位面中没有理想与追求，被一个攻略者玩得团团转，还是怨他，顶着这样的面容，去爱着别人？

“可你，你的本子上也有那段话。”

“那段话？”

什么话？是原故事情节中江南征写给顾一野的那段话吗？

在森林中长成一棵树不值得骄傲，在沙漠中长成一棵树才值得骄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段话。”

那段话是许清涵在他与一连打架之后写给他的，除了他们两个，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顾一野经常陪徐清涵一起去上课，某次，他拿着废纸到教室末端，路过了秦舒的桌子。

这个点，教官们总是把窗户打开通风换气。

秦舒趴在桌面上，睡得正香，面前堆着一摞书，遮挡视线，风吹了她桌面上的一个本子，五花八门的字迹和绘画草稿。

顾一野对这个女生有一点印象，很奇怪的一个人，旷过课但课业不差，曾经在男生宿舍楼下嚷嚷着要见他，几天前见过他后，一开始笑意盈盈，几句话后又横眉冷对。

起初，他认为只是女生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很多女生都对他用过这招，包括徐清涵，他向来聪明，又并非是高粱那种不解风情的人，这些他都看的破，可唯有徐清涵让他乐意看她玩这种小把戏。

纸页纷纷飞过，最后停在了一张，上面写着一段话。

“人人都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那种比较，他们或许不明白之间的落差感，也不一定理解那种骄傲的人主动低头承认和接受我不过如此的挣扎。”

“顾一野，可你只需要向前走。”

这段话，曾经现在徐清涵写给他的信中。

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去问徐清涵，对方却说她认识秦舒这个人，但并不熟悉没什么往来，他还要继续往下问，徐清涵却变了脸色，不耐烦道:“顾一野，你烦不烦？”

太奇怪了。

真的太奇怪了。

面前这个女生不仅知道张飞排长和阿秀姐的事情，还知道胡杨，也知道春生哥，甚至知道那段曾经被他视为与徐清涵灵魂相通的那段话。

顾一野语气轻颤，鸦羽般的睫毛盖住眉眼，他垂眸，没有看秦舒，因为接下来的话，实在是冒犯，他又实在想知道。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或者说……相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