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月二十号，外面的外面的天气难得晴了一些，终于不是阴暗干燥压抑了。

教室内安静的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两个监考老师一个坐在讲台上，一个来回的溜达。

夏淼森扫过题答案立马出来了，刷刷的往上填答案。

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松了口气又检查了一遍才把卷子交上去，如释重负的拿着笔出了考场。

这场考试压在他心头一个月了，这次不管考得怎么样但总算是考完了。

夏淼森提前交了半个小时的卷子，这会儿教室外面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拿着笔袋悠闲地走了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等着他的沈沐。

沈沐慵懒的半靠在一颗光秃秃的银杏树上，垂着头看手机，冷峻的侧脸，让他忍不住呼吸一滞。

风吹起他敞开的黑色羽绒服，里面的羊毛衫紧贴在身上，隐约能看到劲瘦的腰线。

沈沐听到动静，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转过身正对着他，冲他挑了挑眉。

终于在看到沈沐嘴角扬起的一瞬，他忍不住笑着朝沈沐奔了过去，越跑越快，越来越近。

他看到沈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然后扑进张开的怀抱。

“你怎么知道我会提前交卷？在这等我不冷吗？”仰着头对上他的眸，里面满是他的倒影，盛满了宠溺。

沈沐把人接住，夏淼森蓝色的，充气的面包服被他手臂嘞的放完了气，显露出原本清瘦的身姿。

垂眸看对上那双琥铂色的眸子，看着里面像是装进了满天星光，亮的惊人。微微弯起的眼睛，像极了三月的桃花。

沈沐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压下心里就这么抱着夏淼森转几圈的想法。

哈出的热气消散在空气里，余留一丝笑意，带着讨赏的意味：“这次生物题简单，我猜到的，厉害吧！”

回到教室的时候，场面一度混乱，跟下饺子似的。

因为这次生物题太简单又是最后一场考试，反正是能提前交卷的都交了，实在做不出来的也交了。

甭管考的这怎么样，这次也没人咋咋呼呼嚷着对答案了。都是边往书包里塞书，边朝旁边招呼：“哎，你们寒假怎么过？”

“打游戏，走走走，等会儿去网吧，咱们开黑去。”

“好好好，等会儿咱就在学校门口的网吧集合，都谁去统计下，到时手机联系。”

“哎呀，开什么黑？大冷天的是家里不暖和还是妈妈做的菜不够香？”

“嘿，你小子，滚回家找妈妈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们的浑身活力，没一会儿就打闹起来。

老王有事下午都没来监考，这会自然不像别的教室满是起哄的声音。倒是班长叮嘱他们把自己位上收拾干净。

整个教室乱哄哄的，楼上更是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响成一片。但每个人都像是听不见嘈杂一样，都扯着嗓子说话，每个人的眉梢都带着喜意。

“老夏，去不去？跟我们一起去玩？”苏万收拾好东西挤到他身边，帮着他把书摆齐。

看着夏淼森桌子上横七竖八的基础练习册，苏万忍不住嫌弃抱怨：“哎，这练习册还要它干什么，扔了呗，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家搬，怎么运回去？你不嫌重啊？”

“我总算是知道你为啥能收拾的这么快了。”夏淼森看到不远处躺地上名为苏万的，被人踩了几脚的练习册，给了他一个白眼：“别等我了，我等会儿和沈沐有事，去不了。”

顿了顿又说：“我有沈沐帮我带回去，不沉。”

听到这苏万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上次见到沈沐帮人捂手，他就觉得不对劲，以沈沐洁癖的程度来说，是玩多好的人才能帮捂手啊？现在还帮人拿这么多书？

苏万当下发问：“嘿，还别说，我算是发现了，这一学期了咱们班也就你能跟沈沐玩这么好，快说说你们怎么能玩的起来的？他每天脸都是没什么表情的，你不嫌他冷吗？”

想了想又说：“我总觉得沈沐的学霸光环太亮了，我靠近不了，但你比我成绩还差，咋靠近的？”

夏淼森回他：“你猜？”

这会儿沈沐也收拾好了，走了过来帮夏淼森把书放到不知从哪找来的纸箱子里，瞅着身旁的苏万，声音挺冷的问：“你怎么在这？”

“我帮老夏收拾收拾，你们不去那我就走了啊！”苏万看见沈沐冷着脸就犯怵，当下朝他们摆摆手：“咱们明年再见。”

“明年见。”夏淼森也朝他招手，这会儿太阳正巧透过窗户照他身上，少年被这光照的眉眼温柔。

“别笑了。”沈沐站在光下低头跟他对视威胁，眸中含笑：“我会忍不住亲你。”

夏淼森：“……”他想说你亲啊，那么多人看着你敢吗？但他只是瞪了沈沐一眼，不敢说出来，他怕沈沐敢。

俩人格外墨迹，最后人都走光，整个教室只剩他俩。

最后走时，夏淼森看了眼空荡荡的教室，不整齐的桌椅，心里涌现出一股空落落的情绪，说不出什么感觉。

哐当一声关了一室的寂静。

外面到处都是箱子划拉地面的声音，还有家长因为停车问题的吵闹声音。

一中是他们这最好的高中，很多小县城的学生都在这边住校，每次放假都显得格外热闹。

家长们不仅需要接学生还得把被子什么东西的一块拉走，夏淼森抱着书箱子再一次庆幸自己没住校。

为了避开人群，他们绕了远路从操场旁边的小路上往校外走，夏淼森走的很是轻松，大部分的书都在沈沐抱着的那个箱子里。

他看沈沐的和他差不多瘦也没多少肉，怎么就这么有劲呢？

“怎么？”沈沐看着旁边的人总往他这边瞅，重点还是盯着他的胳膊，以为夏淼森不好意思说：“是不是累了？你把书放我箱子里。”

“不是，你累不累？”他觉得沈沐肯定是累的，抱着比自己大了几乎三倍的箱子，里面还满当当的全是书，不累都不是人了，当下确定沈沐是在耍帅：“要不你给我几本书，我帮你拿点？”

沈沐停下看他，转了圈脑子知道这人什么意思了，当下挑眉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累？”说着还抬了抬手臂。

“？？？”

难道自己想错了，这货一点没感觉，但是怎么可能呢？看着人家轻易将箱子抬高一个高度又放下去，夏淼森表示自己胳膊酸。

“告诉你，就是两个你我都抱的起来，你男朋友臂力很好的。”沈沐凑近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我体力也很好。”

夏淼森：“……”这人是在跟他炫耀吗？我以后知道，知道什么？

看着呆滞的人，沈沐腾出一只手朝他额上弹了一下，这么呆的小朋友真是太小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厉害吗？”夏淼森一股脑把自己的箱子摞沈沐箱子上。

夏淼森拍了拍手，背在身后，身子稍稍前倾笑的像只小狐狸：“你就都抱着吧！累死你。”

现在包子铺没人，老板娘也乐得清闲，在屋里看着电视连续剧。

远远地都能听见女生的尖锐的质问隐约还带着哭腔：“你不爱我了，她有什么好的？哪里能比得上我？”

接着是不耐烦的男生：“够了，说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你在这发什么疯，要不要脸？…滚！”

“那你也别想摆脱我。”女声响起：“我怀孕了。”

夏淼森：“……”这什么狗血剧情？

电视的声音开得不小，在门外都能听到。

“阿姨，我们把车开走了。”夏淼森进屋就看到老板娘正拿着纸巾擦鼻涕，眼睛红红的。

老板娘看到他，挺尴尬的站了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睛：“哎，试考完了？是不是放假了？”

“阿姨你怎么了？”

老板娘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子也挺红，手里还捏着几块纸巾，不好意思的笑道：“唉，这不是吗，我就看个电视，没想到这么虐。”

阿姨指着还在放着的电视说：“这剧情也太虐了，就这女孩被这男孩骗的哦呦，俩人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大学都快毕业了那男孩搞劈腿，被这女孩逮到了，这男孩一句话不解释直接就要分手，一点情面都不留。”

正说着电视里又是一声尖叫：“啊…”

女孩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地上流了不少血。

男孩站在原地没动，还冷言冷语：“啧，早说了让你滚，现在好了……”

“唉，造孽呀！原来多好的两个人，怎么就走到了这地步了。”老板娘忍不住说，又抽了片纸巾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这男孩也是，怎么就这么一点不念旧情啊！”

“高中谈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夏淼森看着屏幕上女生身下的血禁不住有点晕，喃喃道：“都会这样吗？”

“唉，不知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高中时学校不让早恋了，这耽误学习是一方面，心灵容易受创伤是另一方面。”

老板娘望着屏幕有些唏嘘：“高中时多小啊！才十六七吧，那时候感情来的快，也容易陷进去，整天都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是吗？”夏淼森看着男生拨了个120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有点压抑，他和沈沐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伤透彼此的心，比仇人还憎恶怨恨对方。

夏淼森盯着屏幕，女主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苍白着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流。

“淼淼，怎么还在这？”沈沐把车都开出来好一会儿了，一转头人没影了，看着有些呆愣的人还有正掉眼泪的老板娘：“阿姨，你们怎么了？”

“没事，这电视剧太虐了。”老板娘看到俩孩子挺担心的看着自个，赶忙收拾收拾情绪，转移话题：“小沐啊！你们放假了，书都带回去了吗？”

“带搬回来了，就是放车上不太好放，阿姨你们家有没有袋子？”

“袋子啊？有，你看这个行不？”老板娘从旁边拿出了个面粉袋子，挺干净的翻过来一甩，面粉飞的到处都是，沈沐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出于礼貌强迫自己不让手捂鼻子：“这个行，谢谢阿姨，”沈沐上前接了过来。

夏淼森看着他这想跑还不能跑的狼狈样，刚才郁闷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心下笑的快疯了。

洁癖，看你还洁癖不。

夏淼森想到沈沐进屋都得用消毒液，现在看着他的狼狈样莫名幸灾乐祸。

沈沐拿着袋子，把装满书的箱子都装到袋子里。

又问老板娘要了根绳子，扎牢才把袋子里挂摩托车后座上，夏淼森戴着头盔把头倚在沈沐背上，手环过沈沐的腰插进了他温热的口袋。

老板娘冲他们招手再见，临了看到他俩这样感叹道：“俩小伙子感情是真好啊！”

夏淼森听着从耳边呼啸而去的风声，心里却意外的平静，大脑放空了没一会儿就被刚才电视剧的情节占据，我不爱你了，说不爱了就不爱了。

电视剧男女主的感情线他不清楚，但是能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估计也是真的不爱了。夏淼森有些唏嘘，总不会是有误会，骂了一句渣男。他又忍不住想，沈沐会不会对着他说，我不爱你了。

答案他不知道，现在也不想知道，毕竟他们现在这么好。

好到像老板娘说的那样爱的死去活来。

他不知道沈沐说出不爱他了他会不会心跳停止，但他知道他的心脏只有在看到沈沐的时候才会乱了节奏……

夏淼森手插在沈沐口袋里被暖的热乎乎的，思绪才从恍然虚幻中挣脱出来，忍不住骂自己瞎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沈沐感觉到夏淼森在他肩上蹭来蹭去，忍不住警告他，闷闷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你再这样勾引我，你今晚就完了。”

沈沐开的挺快，风刷刷的从他们身上掠过，说出的话被风一吹，听得并不清晰。

“什么晚了？”夏淼森冲着沈沐的耳朵喊：“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沈沐：“……”

摩托车的声音，风的声音夹杂在一块确实让人分辨不清话的含义，沈沐没吭声。

夏淼森不放弃继续喊：“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什么？”

没人理他。

小路上没人，周遭是光秃秃的树丫，夏淼森的声音随着风，吹出去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