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仇

盛如兰亳不经意的抬眸戏谑，却只见明兰稍露讶异的神色流转，指尖迟疑的摩挲着泛黄的纸张，原本清丽怡人的神容黯然失色，通红的眼眶仿佛昭示着其人的饮泣吞声。

“是了，妹妹……我知晓贺弘文的亲戚引得你不悦，可你也不必深陷泥沼吧，毕竟依你的才貌——配个公爵世家是绰绰有余的。”

盛如兰当即言辞停滞的蹙眉收敛笑意，忽地发觉明兰的情绪变得如之前那般沉闷，好似是将所有难捱的心思都压在内里，就连最后一分脆弱皆不为人知。

“五姐姐，小娘家的姨母赴京看望，跟我说了很多小娘的事……可我始终觉得不对，我就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盛如兰随着明兰彼时的惊恐万状，回忆起那桩自己心知肚明的意外。

卫……恕意因难产离世多年，父亲一直将这桩惨剧视为盛家禁忌。

可纸终究包不住燃起的火，卫姨母隐晦间提醒明兰母亡有疑，明兰如此刚烈坚韧之性情，又怎会不呕心沥血查明真相，令卫小娘泉下有知终得清白。

林噙霜多行不义必自毙，却还是没算准明兰心志聪颖，当年如此漏洞百出的计策，在偌大的汴京自然是

“卫家世代耕读，实在是家中无力支撑了，才会卖身葬父，你母亲确实是尽力了，明兰。”

明兰却又沉浸于幼年丧母的孤独之中，根本听不进盛如兰半句劝慰，无暇顾及与自己貌合神离的贺弘文，而是别有用心的低眸，掩饰呼之欲出的仇恨。

“前几日，我想请玉清观的法师，大大的为小娘做一场法事，父亲——却连几滴血都不肯给我小娘滴，可是……小桃她——都愿意。”

盛如兰还是第一次，听明兰直抒多年委曲求全的结果，却不敢心怀庆幸的安抚明兰的句句指责，她深知盛纮心虚自己包庇林噙霜惹下祸事，但为了家中兄弟前途坦荡，又怎能将此事全盘托出呢?

“父亲素来是个偏心的，不能替你讨回生母的性命，我和母亲也不能轻易提起此事，为了父亲的官声不损，也怕毁了家中姊妹的前途，真是苦了你多年……”

“五姐姐所言非虚，可我心间实在思念小娘，梦里也皆是姨母临走前的嘱托，教我不要忘了小娘的殷切期望……”

“六妹妹，你既然对生母去世如此痛心，不妨先请卫姨母暂留东京，至于当年之事再同母亲好好计一计，也不好令你整日魂牵梦绕，也无法追究当年的真相。”

盛明兰为人一向信奉点到为止，见如兰几番犹豫的点明立场，内心也不愿将陈年旧事牵扯开来，但眼眸间的决绝狠厉却令如兰难以侧目，深知自己无法阻止明兰为母报仇，昔日要好的姊妹也变得彼此设防。

“如果我做了对盛家不利之事，五姐姐可会替我遮掩?”

“偌大的宅院——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何苦拦你?”

盛如兰纵然有过以身犯险，使康姨母与王大娘子决裂的举动，可明兰对林噙霜早已不是单纯的仇恨，若不是顾念着父母亲族以及年迈的祖母，恨不得三刀六个洞，将林噙霜倒挂在梁下放血而死，又怎会百般质疑行事的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