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一台戏

雨溅惊明月疑乱，朝飞梧桐凤栖岸。

盛紘偏随盛太爷的端俊清肃的容貌，却正无语凝噎的盯着面前两位久经闱场的女子，一位哭哭啼啼饶半老徐娘，一位则横眉怒目终日高傲，令盛紘走马上任的内心久逢枯槁，内心感到实在是愤恨。

林噙霜那因假泣而徐徐轻颤的双肩，纵是一副娇弱无害的赢弱模样，王若弗当真厌恶死了这个妖媚轻浮的做派，在盛紘面前只脸色愤恨的偏头瞪着，半分面子都没留给手忙脚乱的盛紘，令他好生不快。

“大娘子，奴……奴婢当真冤枉啊，若是五姐儿真出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大娘子只管责骂奴婢，责打奴婢，可是墨儿……墨儿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啊……”

“好个一门咒心的庶婢小儿……我如儿好的很！说来到底是如儿磕坏了脑子，额疤的伤还没好全呢……我还没哭呢——你倒先哭上了！”

“……你住嘴！”

盛紘青眉横立顿觉羞耻，忆起幼时的艰辛，眼间仿佛是吃了什么怪邪，似徒作疲惫的身躯空倚着边沿，很是苍白无力的对王若弗陈情着不满，王若弗顿时有些怔愣的停下，随后再骂：

“我说的有错吗？林噙霜这小贱人，每次一来——都在我院儿里哭得像死了亲爹似的，我看那——她倒不如一头撞死了的好！”

盛如兰正眼瞧着王若弗是气到实处了，纵是这么多家仆在场，她也顾不得那位身居太庙的外祖父的家风了。

母亲这样慌不择言，深不知那句又戳到了父亲的痛点。

“这在怎么说也是丑事，你嚷嚷得这么大声作甚！”

盛如兰和喜鹊静候在葳蕤轩内院的锦屏后观望，娇态紧蹙——她方才学海解脱，赶到内院，此刻又听到林噙霜那十年如一日的妖精说辞，不在意母亲吃人的目光，独独对父亲控诉衷肠，怎不惹人生怜？

盛如兰只见盛紘万分为难的神情，霎时皱得七荤八素，不分西东，要被林噙霜那副曲折回肠的哭诉蒙蔽的本末倒置。

盛如兰却恍若天降般从内院后冲了进来，盛紘平素就对盛如兰不甚喜爱，此刻更满脸不虞的看着王大娘子的一脸正气：

“你怎么又把如儿带来了？”

“这是盛家的门楣，有什么是她们这些做女儿的去不得的地方？”

王若弗仿佛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硬是怼的盛紘无语凝噎暗生怨念，盛如兰却一心想替母亲收拾这残局，无视了父母的大吵大闹。

“今日母亲和小娘在这里所说的话，你们一个字儿都不许泄露出去，否则明日郡主娘娘拜访，岂不是丢了我……”

“如儿说的是，明日郡主娘娘和国爷公均至，若是此事泄露了出去……”

饶见盛紘很是首鼠两端的扫视了一眼跪的自然的林噙霜，对这个平常马虎粗笨的女儿有些捉摸不透。

如儿是何时这么会理事的？

盛紘不解的看向王若弗，王若弗一心思念着盛如兰额头上的瘀伤快好，不然让公爵家的夫人见了还以为如兰天生留疤，这以后议亲……

盛紘那抹无可奈何的囧样被盛如兰看去，她却不待思量的行至林小娘面前，盛紘和王若弗两人顿时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所云，只见盛如兰并未用正眼瞧着林噙霜，一字一板不怒自威道：

“小娘是何时知道――我与四姐姐发生争执的？”

“这……自然是昨日墨儿回来时，神色惊慌，奴婢这才知晓冲撞了五姐儿。”

林噙霜内心愤恨自己身份低微，就连她王若弗的次女都能随意冒犯，更是不禁泪从中来倾落入衣，更让王若弗恨得牙尖痒痒。

“摔伤了五姐儿，本就是奴婢治下不严的过错，还请老爷惩罚奴婢……”

“霜儿……”盛紘心道这本是女儿家的事情，只闹到了台面上惹他家大娘子不愍，他可真是做人难，做两头的老好人，更难。

林噙霜只作娇态尽显，赚了盛紘一把老泪，盛如兰内心却不屑，姿态很是老练的质问她道：

“既知如此，为何不早来请罪，怕不是等兵荒马乱之后，再把责任都推给我母亲吧？”

“这……紘郎……奴婢只是想等五姐儿缓过劲来，再去请罪……”​

林噙霜美艳多娇的容貌依旧，梨花带雨般哭恸，显然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盛如兰，林噙霜便只能使劲往盛紘心上眉目传情。

“只不想大娘子对奴婢心中有怨，竟不想让墨儿再去学堂……”

“我可从没有说过不许墨兰去学堂听学，你莫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胡诌！”

王若弗嫁入盛府多年，不是初逢蒙冤，却每次都被林噙霜的苦肉计一算一个准，盛如兰纵使无奈叹息，可还是碍于本分为母亲解围为上。

“如儿，你也快下去吧，大人的事，哪有你……”

王若弗不经深虑的话语惹得盛紘内心厌烦，这个口中满是嫡庶的女儿，在他眼里也只是喜欢像王若弗那般“威风凛凛”，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登堂入室的官宦贵女。

盛如兰很想无视盛紘下意识不耐烦的呵斥，眼神恍然极为凛冽的一顿，端穆轻蔑的看向盛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儿……”盛紘不止被盛如兰须臾的转变而觉惊吓，更对这种治理家事的手段，不由自主的产生恐惧与自卑，直至被林噙霜的小声抽泣唤起神智。

盛如兰却此刻是眼尖的，不想等着父亲有再怜红颜的机会，只厉声吩咐彩环带着林噙霜和周雪娘快走，盛紘刚想当这个甩手掌柜追出去，却被王若弗如洪水决堤一般的大哭恍然震住了。

“只是赶她出去却不好，我的如儿可怎么办……”​

盛如兰很久以后才明白，盛明兰的智慧，不能与只苟小利的眼前人冲突不断，独断终会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