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晕眩,仇烟织还在说着。
仇烟织“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一份哄人的爱情,一个孩子,就能捆绑女人一辈子吗?为什么?凭什么!”
她并不习惯这般疾言厉色,状如疯妇的仇烟织,沈青梧只是摆首,回避着,脚下已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仇烟织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捏得骨头都发疼。她逼迫她抬起头来,眼泪滚烫灼烧着面颊,沈青梧露出几分难得的软弱。
杂乱的记忆纷至沓来,两两相激之下,沈青梧竟突然伸出手来,狠狠地就朝仇烟织狰狞的面孔打去。
“啪!
沈青梧“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再说了……”
沈青梧那一下子用尽了全力,仇烟织亦压根儿都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举动,所以两人都怔住了,直到最后面上的刺痛,仇烟织才本能地伸手掩住那浮起指印的脸颊。
仇烟织硬生生挨了这一掌,似有短暂的眩晕,未及时有反应,只愣愣地盯着惊惶失措的沈青梧。直至见她转身就要奔出去才猛然回神,扑上去紧紧扣住她的双肩。
仇烟织“阿妩,离开这里吧。不为了任何人,不为了齐焱,不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阿妩,离开这里,你本就是挺拔秀颀的木棉,可以独立生长开出花来,在深宫后庭……你会提早枯萎的!你知道吗!”
仇烟织抓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哪怕口不择言地告诉她所谓真相,哪怕打破她现在唯一美好的期翼也在所不惜。
仇烟织“齐焱默许顾、尹二人下手的时候,已经背叛了你们的爱情,你又何须再顾及什么!”
话语如刀,刀刀致命。
仇烟织说的每个字都像黄蜂尾后的蜂针,在刺伤别人的同时自取灭亡。
沈青梧“我全都不知道……不知道!骗子,骗子!”
沈青梧整个人像是被拆了骨肉一般,缓缓失力倚在屏风上。她已是强弩之末,哪里受得住这般锥心之语。
世事如此,她从来不能逃脱,更不能怨恨烟织。
屏风底上镂着满满的滇池海棠,那样的娇贵艳绝的花朵,一簇叠着一簇,一瓣重着一瓣,浓绛朱的底子,用雪青黛紫细细勾画了密密匝匝,是那样明艳的一片连着一片。
平日里远远一瞧,是那样美的一副景,怎到了眼前反而不知其貌,刺得人眼睛疼呢?
沈青梧掩住面孔,缓缓闭上了眼睛,只余连绵不绝的泪珠子坠下。
沈青梧侧首避着,呜咽着,像一只受伤的母兽,垂死挣扎,只有双肩的颤抖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看着沈青梧这般颓然失魂,仇烟织想,若此刻站在齐焱面前,她必会浅淡地来一句:“齐焱,你是不是很痛心?”
见他与他最爱的女子皆如此痛心,忽然觉得好痛快!自朝露之变起,她家破人亡,认贼作父,这数十年的种种,如履薄冰,夜不能寐,唯有这一刻是真正地可以痛快了。
可,没有由来的,她缓缓地溢出一丝苦笑。
“呀……呀……”
有昏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沉寂的天空,可是白日里怎会有这个呢?
仇烟织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仍是清楚地知道,有一种东西,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