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王府的日子平静却安逸，于饮昨身子渐渐好转，她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这里养伤还是散心。

“听青一说。今年今日的月亮是最圆的，比中秋还圆。”这日饭桌上，明北山突然提到。

于饮昨这才想起，就快要到中秋了。

这些时日明东壑一直没什么消息，但临近中秋佳节，他多少会有些赏赐，所以怎么着都会去闲云巷的吧……

“后花园的绿菊花又开了一茬，不若就今晚，我们赏月看花如何？”明北山看起来心情甚好。

于饮昨微微笑，“好。”

叶青一不愧是天师，这晚的月亮的确是又大又圆，满园绿菊映月开放，随风摇曳，美不胜收。

明北山和于饮昨在花园的凉亭中小酌，景色虽美，二人却都是若有所思。

于饮昨给明北山添了杯酒，终是问：“你今晚与我单独在此处饮酒，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明北山沉吟片刻，只是轻笑着摇摇头，道：“没有。”

于饮昨饮下一杯，将酒杯重重置于台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没有，我有。”

明北山抬眼看她，眸中有些许的躲避，却也带着几分无畏，他道：“但说无妨。”

“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我……在你府上也住了不少时日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说得吞吞吐吐。

“耽搁？”明北山闻言脸色沉了下来，言语间颇有些讽刺，问，“耽搁你为明东壑谋划大业？还是说，耽搁你们团聚？”

于饮昨默然添酒。

明北山私有若无地叹息一声，问：“胡与游，我只想问你，你回来当真只是为了明东壑？”

“不然呢？明北山，一切都如你看到的一样，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明东壑，我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殚精竭虑，为他卖弄风骚，也为他……骗了你。”

于饮昨越说越狠心，字字坚定，却也字字珠心。她心里直笑自己一派胡言，却也知道大业未成，自己与明北山只能是敌对，她这样说，与其说是要断了明北山念想，不如说是想让自己死心。

“为什么？他值得吗？”明北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有什么值不值得，我们狐族一生都为一君，哪怕是做他的一条狗，我都愿意。”于饮昨说这话时，紧紧盯着明北山，字字铿锵。”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和他刀剑相向，你还是会站在他身边？还是会……抛弃我？”

“在所不惜。”这四个字，干净利落。

明北山似乎也并不意外这些回答，只是苦笑，“为什么换了容颜，改名换姓，难不成，就为了骗我？”

“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说到这里，还请川王替奴家保守这个秘密，若是被旁人知道你我二人的渊源，于你于我都无益。。”

明北山点点头，笑着道：“你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狐族女子，当真忠贞不二。”他声音中满是失落和苦涩，眼眶微微泛红。

忽地平地风起，方才还又圆又大的月亮，顿时被一朵厚云遮住，掩住了光彩。

大抵世间好风景，都不过是须臾片刻的温存，总是难长久吧……

“明北山，”于饮昨努力抑制住声音中的哽咽，“年少时的感情，不过是一场不明所以的欢喜，就像是犯了一场迷糊，你大可不必太当回事，人生还长，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有的人，会更让你快乐，更让你安心，或许是李小姐，或许是柳小姐，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人，人生会遇到这么多人，你又何必都拒之门外……”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雨滴打在凉亭的瓦片上，打在台阶的石子上，噼里啪啦，打烂了那满院菊花，也打乱了人心，整个世界又潮又湿，于饮昨只觉得，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好，我知道了。”明北山饮尽最后一杯酒，起身走进了雨中，身影决绝。

于饮昨看着那背影越走越远，或许这一走，他就再也不会再回头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将他推开。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肆意横流，她浅浅吐出一句“对不起”，却淹没在这幽深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