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远行

　　秋风渐起，吹起的黄沙遮蔽了天空，只待风小沙落，星落才与岑勉、龚屹三人从避风的地方站了出来。

　　星落站在石丘之上，向北放眼望去，视野之中未有炊烟升起，只见草木皆枯，风沙漫天，犹如荒漠一般的残酷景象。

　　“瀛国的灾情似乎比当年的烨国更加严重。”岑勉说道。

　　“是啊。”龚屹在一旁插言：“二殿下，星落小姐，这还只是两国边界之处，若是再往前走不过几十里，灾情更甚，只怕有的地方多日无粮，已经易子相食了。”

　　星落向龚屹问道：“旱情何时开始的？”

　　“去年初春之时便是雨水不盈，民部的副官常啸鸣就曾向瀛皇说起，奈何皇族之中职掌政务的长老却未当回事，还以扰乱民心斥责了一番，将其贬回了家中。”

　　岑勉喃喃道：“常啸鸣？这名字好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听闻他是从烨国投奔而来，具体缘由在下也不曾得知，只知道他是一步一步从城门小吏开始，勤奋肯干，逐步升迁才做到了民部的副官。”

　　岑勉不屑道：“原来那是个叛国之人……”

　　星落未等岑勉说完，对他使了一个凶狠眼神，岑勉猛然想到这里已是瀛国地界，出言不慎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连忙转移话头，问道：“瀛国朝中可有什么举措？”

　　龚屹回道：“自然是四处筹备粮草，京城附近已经杀了不少恶意屯粮的富商，奈何只是杯水车薪啊。”

　　星落说道：“旱蝗相生，现在瀛国要做的是抵抗蝗灾，否则明年即便是雨水充裕，也经受不起漫天的蝗虫侵袭。”

　　“星落小姐可有办法？”

　　星落摇头道：“办法有，但是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撑。凭借瀛国此时的情形，难以作为啊。”

　　“此番景象不像是天灾，倒像是人祸所为啊。”李书白从另一个山头上慢步过来。

　　龚屹听了一惊，问道：“先生所说何意？”

　　李书白指着烨国，说道：“你看那边，郁郁葱葱，哪有一丝的旱情。”转过头来又指着瀛国，“再看这边，黄沙漫天，两处相隔不过十数里，为何会有如此差距？”

　　星落皱眉道:“有人修炼功法，汲取了附近水汽？”

　　“很有可能，只是这么大的范围，此人功力必定高深至极。以圆定心，可以算的出来吧。”

　　星落扬着眉毛笑道：“小意思。”

　　李书白转头对龚屹说道：“你遣人沿着干旱的边界巡查，设法勘出旱灾边界的弧度。”

　　龚屹刚要开口问询缘由，李书白摆手制止，只说道：“定下圆心，便可知是天灾还是人祸了。”

　　龚屹问道：“那此时应该如何？”

　　星落说道：“掘井抗旱，抽派人手杀灭蝗卵。”

　　“就这些？”

　　“这些就够你忙了，只怕会耽误你争抢皇位的大戏。”星落掸掉身上的沙尘，扶着李书白手臂下山了。

　　从烨国而来的几十辆粮车，被送进到瀛国的军营的时候，军营里立刻人声鼎沸。

　　星落在一旁看着却是眉头不展：“太少了，从岫海运粮，千里迢迢，十万斤送到了此处，一路上人吃马嚼的，连一半都剩不下，这还是烨国国内可以补给。进了瀛国之后，只怕这些剩余的粮食送到了瀛国京城，十不存一啊。”

　　龚屹摇头说道：“那也无法，总好过一点都没有啊。”

　　星落喊过瑾儿，对她说道：“去找个回岫海的车架，对驭手说去一趟庄州，找我的大舅，请他征调二十万斤的粮食。”

　　龚屹拱手说道：“小姐有了这番心意，已然让在下心存感激了。”

　　“哼！龚先生莫要自作多情了。本姑娘是商人，这么大的粮食生意，还有烨皇的特许，何乐而不为？”

　　“小姐，您看谁来了！”瑾儿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星落向她身后看了一眼，连忙行礼说道：“玄一大师为何在此？”

　　老和尚慈眉善目，眼角的两道长眉已然垂到到了嘴边，“今年瀛皇更迭，邀请了老衲来此观礼，正巧有向瀛国运粮的车驾，所以老衲就厚着脸皮搭着便车而来了。”

　　“不知九儿的外婆可好？”

　　“每日里日上眉梢，好得很啊。”

　　星落小嘴撅着，“怕是九儿不在身边闹腾，大师便能常伴身边，所以才心情舒畅吧。”

　　老和尚脸色一笑，口诵一声佛号，隔空点了点星落的额头，转身便走了。

　　星落喊道：“大师，你去哪，不与我们一同用了斋饭？”

　　“听说李书白也在此处，老和尚要去找他辩一辩《大吉祥天女神咒》。”

　　看着老和尚远去，龚屹问道：“星落小姐与玄一法师很熟？”

　　星落笑道：“若是当年他娶了我的外婆，那么今日就没有我的什么事了，你说我们熟不熟？”

　　“原来如此，看来你我相识，真是缘分使然。”

　　星落将脸一沉，“龚先生，还请不要提起结亲之事，小心本姑娘真的与你翻脸。”

　　龚屹面带尴尬，只得目光转远，看着军营中被卸下粮车的粮袋，又问道：“不知下一批次粮食什么时候可以到达？”

　　“岫海并没有过多的粮车可以用来运粮，况且路途实在遥远，从岫海运粮过来实在入不敷出。”星落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庄州离这里不过两百余里，消息往来，大约也需要七八日，只是不知庄州会有多少余粮可以调集。”

　　“不管多少，都是小姐的恩情，在下谢过了。”龚屹说着，拱手鞠躬。

　　“不必谢我，记得当初你与我说的，那所玉脉方圆五十里，五十年的租期。”

　　“小姐尽管放心，在下即便不能坐上皇位，也会启奏新皇，定然会让小姐心满意足。”

　　星落向龚屹醒了福礼，转身回了房间，李书白正与老和尚相谈甚欢，她不便打扰，来到了岑勉的那屋。

　　“你的哼哈二将哪去了？这是瀛国腹地，若是出了差错，难免又是一番翻江倒海。”

　　岑勉说道：“在下出使瀛国，除了观礼新皇登基，还需窥视敌寇情报，这是每一个外出使者必备的责任。”

　　星落出言嘲讽：“此时瀛国灾荒遍地，饿殍千里。正是出兵一举拿下的好时机啊。”

　　“小姐此言差矣。”

　　“哦？本姑娘哪里说错了？”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深入敌阵之后，此法便不可行了，只能就食于敌。此刻瀛国国内无粮，将士杀进来之后没有补给，自己就败了，谈何征服？”

　　“小女子唐突了。”

　　岑勉说道：“朝中常有人说起父亲穷兵黩武，其实父亲早想北伐瀛国，不为荡平，只为让瀛国内部混乱，无暇南顾。”

　　“就不能和平共处之？”

　　“小姐想的太过理想了，即便兄弟之间，也会因为琐事争吵殴斗，何况两国。”岑勉又说道：“这几日在下此处消息收集的差不多了，打算明日向龚屹告辞，先行前往瀛国京城，小姐可愿与我同行？”

　　“殿下说的也是，我在此处住了几日，也觉得烦闷了。”

　　第二日，星落、岑勉一行与龚屹道别，与十几辆粮车一同，被一对军卫护着，向瀛国京城开进，一路之上，途径的村庄都已无一人，数不清饿毙在路旁的尸体被乌鸦啄食，星落心有怜惜，想要命人埋了，奈何尸体实在太多，只得作罢。

　　又走了几日，车队来到一处山隘，正要进入之时，猛然间一对人马冲出，乌泱泱数十人将车队团团围住。定睛一看，却是人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留下粮车离开，在下便不会伤及你等性命！”领头的一个汉子上前喊话：“若是不从，便只好将你们煮肉剔骨而食！”

　　“好大的口气，”岑勉暗笑，说着，对钱壮喊道：“老钱，看你的了。”

　　“好嘞。”那汉子大喝一声，赤手空拳便冲上前去与那人战做一团。

　　护粮的军卫有人蠢蠢欲动，却被军官一把拉着：“都是瀛人，何苦……”众军卫听了，只得暗自哀叹。

　　钱壮军卫出身，一身横练功法了得，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岑勉的贴身护卫，不过三招两式，轻易的便夺下对方手中的棍棒，紧接着挥手反撩，一棍子敲掉了对方半个脑袋。

　　领头之人片刻之间便死了，劫路之人面面相觑，有人欲退，谁知却有人振臂一呼：“想一想家中挨饿的妻儿，跟老子一起抢粮的，人人有份！”

　　乱战将起，对方人数众多，护粮的军卫只得抽出腰刀，与之混成一团。

　　瑾儿看着场中的乱战，心中按捺不住，便向星落哀求：“小姐……奴婢也想……”

　　“去吧，小心自己安全为妙。”

　　瑾儿得了小姐应允，正巧看见郑景被一个白脸的汉子一拳击倒，瘫在地上起不得身，便抽出腰间软剑，朝着那白脸的汉子冲了过去。

　　绵羊再多也只是绵羊，那里是这群军汉的对手，不过半刻，这群劫路的恶民便悉数被打倒在地。

　　“星落小姐，这些恶民如何处置。”军官来到星落面前问询。

　　星落缓步来到恶民之中，看着他们在地上不断哀嚎，于心不忍，便说道：“救护伤患，再给他们留下一车粮食吧。”

　　只是正说着，地上一人猛然起身，挥起手中的粪叉便向星落刺来，星落已然躲避不及，立时花容失色。只见李书白向上一跃，手中指着剑诀，朝那人头顶便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