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染青01

青丝染霜，暮夜微寒。

　　染青手中的笔微微颤抖，指尖略过墨痕，心中一抽一抽的疼痛。

　　又一次，她无意识地又写了这八个字。

　　眉梢微皱，她的指尖最终翩跹着落在了“夜”上。

　　染青低头看着这个字，口中喃喃出声，心中却跳的愈发剧烈。

　　像是在说，不能忘，不敢忘，不愿忘。

　　可是……

　　染青单手扶着额头，抬眸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眸光逐渐带着迷茫，她不想忘记的是谁呢？

　　或者说，她抬起手放在胸前，这里刻骨铭记着的又是谁呢？

　　油灯下，火光跃动着，照亮了少女眸中的坚定。

　　她想找找看，“夜”究竟是谁。

　　他又在哪儿呢？

　　……

　　南城墨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独女染青更是生得花容月貌，等到及笄之年，府上的门槛早就被踏平了，可偏偏没有丝毫成婚的音讯。

　　外人只道，是墨老爷和墨夫人心中不舍，想再留女儿两年。

　　殊不知，真正不愿的是墨家那位小姐。

　　她总是攥着一张纸条，眺望着墨色浓稠的黑夜。

　　“我在等一个人。”她坚持着。

　　墨老爷唯有这一个女儿，自然不愿女儿再这么痴等下去，想将那个勾引了她女儿的人给揪出来。

　　可偏偏，染青从脑海中恍惚地回过神来，说不出太多有用的消息。

　　她只知道那人名中带着“夜”字，隐约记得那人的发色宛若夜间皎洁的月辉，还有……那人似乎是极脆弱的，需要好好呵护。

　　这就没了？！

　　墨老爷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家的呆闺女，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会尽快安排人出去找。

　　实际上，转过头，便恨得磨着牙。

　　找是一定要找的，只是他非得将那个哄骗囡囡的渣滓狗腿打断不可！

　　只可惜，一个月，两个月……一年，全无消息。

　　让人不由得怀疑，那到底是确有其人，还是仅仅是那位墨小姐心中所生的幻想。

　　“像墨小姐这样的闺阁女子，素来喜好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心中因而有了痴望，生了魔障，也可能啊。”

　　有请来的大师如斯说道。

　　墨老爷和墨夫人被说服了，当即撤掉了染青房中所有的话本。

　　可染青依旧不信，她自己知道，那些话本中无一人的名字能如“暮夜微寒”更触动她的心。

　　或者，染青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画面。

　　她倚靠在那人的怀中，好似在叫着……

　　“暮寒！”

　　“暮，寒。”染青在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心中油然而生着欢喜。

　　对，她等的是“夜”，更是暮寒！

　　原来是找人的名字出了差错！

　　染青开心地跑到她父亲面前，要求继续寻找。

　　“这次肯定不会出错了！”

　　染青有一种预感，这次她一定能见到暮寒。

　　果不其然，几日后的大厅上，她见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病美人似的脸上脆弱苍白，裹着个极厚的披风，让人一看便不由得心生怜爱。

　　就是他了！

　　……

　　不下一月，在墨老爷的操持下，暮寒入赘墨家成了染青的丈夫，日日做着红袖添香的活，染青则继承了墨老爷的位置，操持起家中的产业。

　　她的眼光独到，运气也很好，几乎每一次生意都是都赚得盆满钵满，家中产业更是蒸蒸日上。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染青的心中总有一种不真切感。

　　直到某次翻看书卷时，捡到了从中掉落的纸条。

　　纸张已格外陈旧，应是多年前写的。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当然。

　　染青毫不迟疑，“墨染青。”

　　不，她应该是，“染青。”

　　“啪——”

　　眼前的画面瞬间褪去了颜色，又一寸寸地崩裂开。

诸多记忆迅速灌入脑海。

染青看着愈发透明的双手，眼中一派清明。

是了，她似乎已经死了。

那些，就是她的执念么？

染青自嘲着，若隐若现的，支离破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