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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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念予好奇地向里面张望着，房间里氲着的雾气使她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墙壁上有一张很大的照片，阳光透过天花板上的吊灯倾泻而下，折射出一片又一片灼目晕眩的光芒。

樊振东“进去吧，念予。”

樊振东小声提醒道。得到允许的樊念予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以浅白色为主的家具更是显得干净简单，樊念予只是匆匆的扫了几眼，就径直往房间的尽头走去，那里挂着一张照片，正是她刚才模糊看见的。

那张照片大约有高度两米的样子，几乎和真人一般高。樊念予吃力的抬起头，在她踮起脚尖看到全部照片原貌的一瞬间，上面的一男一女就顿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男人是她的爸爸樊振东，他穿着一套合裁修身的西装，整个人站得笔挺，笑着的模样连两道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但旁边的女人，自己却未曾见过。只见她坐在樊振东的左手边，身着一袭华美洁白的婚纱，露出光洁的双肩和锁骨，乌黑色的盘发闪动着隐隐的金丝，披在头顶的头纱仿佛丝绸一般倾泻而下，衬得她唇红齿白，脸型柔和的失去了棱角。她温软的笑着，举手投足间是道不尽的温柔。

不过最让樊念予感到奇怪的是，女人的那双含着星空秋波的双眸，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樊念予“爸爸，照片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呀？”

樊振东“照片？”

樊振东不由得笑了出来。他爱抚摸了摸樊念予的头发，然后拉着她走近了些

樊振东“念予，你再仔细看看这张照片。”

樊念予“嗯？”

有点不理解的歪了歪头。她再次抬眸，却蓦然恍然大悟：细腻的色彩和光斑层层叠叠的附在上面，这分明是一幅画。

樊念予“不是照片，这是一幅画！”

樊振东“对啦！不过画的很像，对不对？”

樊振东又一次笑了。他同样抬起头，第无数次的细细端详这幅画，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之中。

十多年前，许诩枫把黎予的骨灰留给了自己。他没有尝试给骨灰找一个好的去处，因为他认为那是找不到的。所以他特地去拜访了一位老画家，让画家把黎予的骨灰融进颜料里，完成了这一幅几乎与真人一样大小的结婚照画作。

在樊振东心里，黎予已然是要陪他度过余生的人，他的心里同样再也装不进其她人。

樊念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爸爸，那个穿着婚纱的女人是谁呀？她的眼睛跟我长的好像！”

樊念予的呼喊使樊振东回过神来。

樊振东“念予，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有两个妈妈吗？但是现在你记住，画上的这个女人才是你唯一的妈妈。”

樊念予“……为什么？那个生我养我的人才应该是我的妈妈对不对？”

樊振东蹲下身子，直视着樊念予的眼眸，很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解释道

樊振东“但是念予，你的妈妈生下了你，却没有履行一个母亲应该做的职务，或许可以这么说，她根本就不想生下你。”

樊振东“但我可以肯定，如果是小予的话，即使你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她也会将你视如己出，好好的照顾。”

樊念予“小予……是谁？”

樊振东“就是画上的女人，她叫黎予——”

樊振东“黎明的黎，给予的予。也和你名字里的予一样。”

樊念予听了之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樊振东知道她可能一时接受不了黎予是自己母亲的现实，他也不打算去掺和，接受还是不接受，这一切就交给时间来定夺吧。

反正，他樊振东的妻子只有黎予一人。

樊振东将樊念予拉在怀里抱了抱，拍拍她的背以示鼓励和安慰，然后站了起来，抬头，窗外绯红色的阳光穿透云层，顷刻将整个世界镀上一层金色的粉尘。

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的画框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古老而又庄严，恍若星轨的颜色。黎予在冲着他微笑，那笑容十年如一日，阳光带来的温风似乎轻抚起她垂落眼前的头纱，空气中的小尘埃安静地浮动着。

恍惚间，樊振东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年日本的樱花树下，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浅粉碎花裙的女生，揉碎了的斑驳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倾泻而下，照得女生流光溢彩，明艳动人。他举起相机定格了这一瞬间，却定格不住那美好的永远。

我们走过青柠年少，也经历过薄暮归期，还是抵挡不住时间的齿轮缓缓转向死亡。

其实说实话，他本可以选择忘却，可偏偏要烂在过去和她的回忆里。

思念不是人间疾苦，是甘之如饴的果。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END-

【全文完】